第194章 省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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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琮自然也看见了苏禹目光里满满都是“不乐意”和“不欢迎”。

  但他无所谓,只要能再见苏青青一面,受点冷眼而已,算得了什么?

  于是杜琮厚着脸皮又坐了下来,端起桌上的茶盏,温声道:“愚弟闻着这茶水,似乎是宫里御供的紫笋茶。”

  “看来苏兄很是得陛下宠信,居然得了此等御物,用来招待客人,愚弟感到受宠若惊。”

  苏禹:……

  都是贫苦人家出身的孩子,如今在这说话文绉绉的,想装给谁听呢?

  他无语地说道:“这不是御赐的紫笋茶,是家母到东边菜市场买来的碎绿茶,二十文一两。”

  杜琮:……

  他抿住了嘴唇,片刻后又笑道:“令堂蕙质兰心,勤俭持家,难怪愚弟喝着这茶,总觉得有几分亲切之意,原来是尝到了家的味道。”

  苏禹:“呵呵,杜兄这话说笑了,外头的茶再好,终究还是比不过自己家喝惯了的口味。”

  杜琮:“苏兄此言差矣,树大分杈,儿大离家,愚弟向来不喜欢自家的茶水,但却觉得你府中的茶甚是可口。”

  两人就这样对坐在桌边,你来我往地打着机锋。

  屋内似乎有着数百道看不见的寒光剑影,在空中互相“嗖嗖嗖”地乱飞,险些误伤了在外面听墙角的小六儿和两位小婢女。

  小婢女迟疑道:“杜郎君这是想留在苏府用午膳吗?那奴婢要不要去吩咐嬷嬷多加两道菜?”

  小六儿怒其不争地看了她一眼:“你这傻丫头,没看见苏大人不待见杜郎君吗?”

  “咱们做奴才的,凡事都要听从主家的安排,苏大人没吩咐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自作主张。”

  “哦。”小婢女被打击了积极性,但也不气馁,想了想又道:“那他们手里的茶水快喝完了,奴婢总能上一壶茶吧?“

  小六儿:“……我真服了。这是你的工作份内之事,还等着干什么,快去上茶!”

  听见这话,两名小婢女连滚带爬地奔向小厨房,端了茶水和点心,赶紧往前院走去。

  屋内,两位诡辩大儒已经来回交锋了二十几回合。

  战况正处于胶着状态,他们便不约而同地暂时休战,一人坐一边桌子,面色凝重地对视着。

  苏禹心想:大意了,自己的态度应该更强硬些才是,这姓杜的根本就听不懂好赖话,屁股长凳子上了,死活不走!

  杜琮心想:大意了,自己应该迟会儿再来才是,别等会儿贵妃还没回府,这姓苏的先按捺不住,提刀赶人!

  两人各怀鬼胎,气氛沉默而紧张。

  小婢女们战战兢兢地端上点心,正要给主子们斟茶的时候,苏禹开口道:“我来吧,你们先下去休息。”

  能够在工作时间摸鱼,还得到了主家的允许,两名小婢女对视一眼,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快走!

  她们迅速离开了修罗场,苏禹便接替了婢女的活计,端起茶壶,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杜兄来尝尝看,新的茶水味道怎么样?”

  杜琮从善如流地用双手端起茶盏,很有礼貌地回道:“多谢苏兄美意。请倒吧。”

  琥珀色的茶水从壶嘴倾泻而下,自空中划过一道形状优美的曲线,还带着滚烫的白色雾气,从两个大男人的中间缓缓升腾直上。

  杜琮:“真香啊。”

  苏禹:“嗯哼。”

  杜琮:“有点烫。”

  苏禹:“烫是正常的,这是刚刚烧开的热水。”

  杜琮:“所以这就是你故意烫我手的理由?”

  茶水漫过杯沿,如瀑布一样浇在他的手上,指尖迅速泛红,隐约还传来皮肉的熟味。

  苏禹:“哟,对不住,我眼神不好。”

  他堪堪地止住了倒茶的动作,脸上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

  似乎没能把面前这只花孔雀烫个吱哇乱叫,这壶茶就没能发挥其最大作用似的。

  杜琮是个终极忍人——从他禁欲这么多年,一直为了苏青青守身如玉就能够看出来——于是他没有痛呼出声,而是果断抬手,倒了一半茶在苏禹的鞋子上。

  苏禹:“啊———!”

  杜琮能忍住滚烫的开水,苏禹可忍不住。

  他尖叫着往后跳开,跌坐回椅子里,一边踢开湿漉漉的鞋子,一边恼羞成怒地吼道:“姓杜的!你什么意思!”

  杜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缓缓勾起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苏兄,你的道行还浅着呐。”

  茶满送客,苏禹不就是想赶自己走吗?

  不可能的,今天只要见不到苏青青,他杜琮就是死在这里,肝脑涂地,都不会离开苏府一步。

  好在他的坚持终于有了成效。

  小六儿快步走进来,拱手说道:“苏大人,宫门口传来消息,贵妃娘娘的车驾已经出发了,大约一刻钟就能到。”

  苏禹充满怨念地看了杜琮一眼,才吩咐小六子道:“你带着府中众人前去迎接,我换身衣服就来。”

  小六儿点头应下:“是。”

  然而还没等他转身,杜琮就抬手理了理头发,迈开小碎步走到了门口。

  他还摆出一副主人家的姿态,对着小六儿招手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苏禹差点咬碎一口白牙。

  ———————

  香车凤鸾,车轮从青石砖上缓缓碾过,发出细碎而悠远的“辘辘”声。

  车盖覆以薄如蝉翼的绢纱,尾部还缀着许多小巧精致的铃铛,在马车前进的时候摇起阵阵轻响,用于警示过路人,在这香车里面坐着的,可是身份高贵的主子。

  车内空间极大,类似于一座移动的小型书房,正中央摆着矮几,周围修起牢固的书架,可供四五人同乘。

  而马车的主人苏青青,正闭着眼睛,靠在唯一的软榻里。

  小兰侍奉在身侧,先是轻手轻脚地摆好茶水,又从暗格里取出一袋香丸,用研钵碾碎以后,才小心地倒进了熏炉中。

  离开皇宫以后,车外逐渐热闹起来。

  苏青青轻声问道:“还有多久到苏府?”

  小兰掀开车帘,往外面看了一眼,才恭敬回道:“大约还有半刻钟。”

  她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劝道:“娘娘,此局太过凶险,万一被外人看出端倪……”

  见贵妃不回话,小兰脸上露出几分担忧的神情,叹气道:“您这又是何必呢。”

  “就算要笼络世家,也犯不着使出这样极端的招数。陛下对您已经极尽宠爱,若是非得这样铤而走险,奴婢担心……”

  “担心什么?”

  苏青青终于打断了她的话,反问道:“担心他不再宠爱本宫?还是担心他把本宫囚禁在后宫里,从此不允许再出宫面见家人?”

  小兰连忙否认道:“不不不,奴婢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她也说不出什么辩解的借口来,只能悻悻然低下了头,小声道:“……奴婢逾越了,请娘娘责罚。”

  “罢了,不怪你。”

  苏青青知道她是心疼自己的身体,便叹息道:“小兰,自古以来,女人要想出头,必须依靠极端的法子,才能为自己争夺自由的权利。”

  “陛下的骨子里流淌着先帝的血液,本宫怎么能够不担心,他往后会同先帝一样,红颜未老恩先断?”

  “本宫没有出众的家世,就连兄长的正五品官位,都是陛下爱屋及乌,随意赏赐下来的。”

  说到这里,她疲倦地拢了拢衣领,确定自己衣冠整洁以后,才继续说道:“本宫只能依靠着这副皮囊,暂时让陛下移不开眼。”

  “可是感情这种事情,谁能说得准?今儿个他有情饮水饱,明儿个说不定就翻脸不认人,转而投奔其他嫔妃的怀抱。”

  小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总觉得自家主子太悲观了,这样的心态很容易影响运势,导致原本不会发生的事情,都会随着人的情绪,逐渐产生不好的影响。

  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贵妃,手握宫权,产下了皇长子,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储君的生母,这可是天底下多少女儿家都梦寐以求的命运!

  可是苏青青对此却并不热衷。

  这位独得圣宠的瑜贵妃,平日里表现得端庄大方,为人善良有耐心,做事又稳妥可靠,谁会不喜欢这样的佳人?

  但是小兰也发现了,自家主子有时候会流露出悲伤的神情,像是……

  像是离乡很久的旅人,已经无法找到回家的方向。

  想到这里,小兰用力摇了摇头,打消掉脑海里的杂念。

  胡思乱想什么呢,苏府不就在京城吗?马车不是正要往那个方向走吗?

  看来自己真是吃得太饱,好端端的突然开始发癔症了。

  马车行得又快又稳,不多时便抵达了苏府。

  虽然苏家并没有向其他家族递宴会帖子,但是京中消息灵通,早在前些日子,就都已经听说了瑜贵妃娘娘省亲的消息。

  于是世族们纷纷派出家中小辈,在苏府门前夹道欢迎,试图在贵妃面前刷个脸,混个眼熟,搭上这条难得的人脉。

  杜琮带着小六儿等人来到门口以后,立刻就被面前这人身人海的场景给吓傻了眼。

  小六儿哆嗦着问道:“杜郎君,你方才进府的时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钻进来的?”

  杜琮比他淡定多了,温声回道:“本官来得早,未能有幸见识这样万人空巷。”

  ———————

  两日后。

  皇帝回京,世家们开始热闹地筹办春日宴,却得知了一个坏消息:长孙家的小姐因病告假,无法出席宴会。

  “这怎么能行?”

  说话的人是刘家小姐,她正举着一把装饰用的小纱扇,放在面前来回摇动,皱眉说道:“若是长孙玉苹不来,那么谁报销马车钱呢?”

  如果是平日里有主家的宴席也就算了,但春日宴和赏花宴都是皇家亲自赏下来的宴会,各世族为了讨好天子,通常会平摊举办宴会的费用。

  就比如长孙家,作为巨贾首富之家,说好了要负责京城所有少爷小姐们在春日宴出行的费用,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大家本来早早就互相商量好了,谁家负责这个,谁家负责那个,结果长孙玉苹临时变卦,实在是打得众人措手不及。

  这不,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小姐们都来到了金佬楼,正在包间里谈论长孙家不厚道呢。

  刘家小姐看向主位:“应云,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大家的目光纷纷跟着看了过去。

  花应云淡定地端起茶盏,笑道:“不急,离春日宴还有好几天时间呢,大家可以慢慢商量。”

  她作为丞相家嫡女,比在场所有人的身份都要高,刘家小姐这句话问出来,只怕就是想借机抬高花应云的地位,让她主动包揽下这件麻烦事。

  而这句话一出来,和丞相府关系最好的内阁学士孙女江小姐也开口道:“长孙小姐向来身体健康,此次生病只怕是来势凶汹,要多卧床些日子了。”

  “等会儿我去长孙府里看望她,谁要和我一起去?”

  刘家小姐把纱扇一收,压低了声音道:“你真是个生性单纯的,没听说过外面的流言?长孙玉苹根本就不是生病了,此事另有隐情。”

  另外一名小姐也笑道:“她和应云都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姑娘,哪里能和咱们一样,有个什么风吹草动,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话题立刻从春日宴切换到了长孙玉苹的身上。

  刘家小姐示意婢女去守门,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也是听说的哈,大家就图一乐,干万不要到当事人的面前搬弄是非。\"

  “你们都知道长孙这个人,又清高又做作,本来大家也没有太在意她的出身,只要平日里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谁还能把她的暴发户出身挂在嘴边说不成?”

  “结果长孙自己过不了这个坎,谁和她多说几句话,她就觉得别人看不起自己,久而久之心里就有些变态了。”

  刘家小姐啧啧道:“长孙在咱们这儿说不上话,回府以后就使劲儿磋磨身边的婢女,把好好的良家婢子逼上绝路,扔到那腌赞的烟花地去讨生活。\"

  “她这次又想故技重施,只怕是听说了宫里那位主子晋升贵妃的事情,把气撒到了婢女的头上。\"

  “然而你们猜怎么着?这婢女估计也是忍无可忍了,要和她同归于尽,把长孙的脸给抓破了相!”

  “然而这婢女也没能善终,她伤了主子,哪里还有活路?抓烂长孙的脸以后,她就撞墙自尽了。”

  刘家小姐绘声绘色地说完,众人立刻打抱不平起来:“什么人啊这是.....

  “没见过哪家的小姐这样折磨婢女的,传出去咱们京城贵女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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