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理发

　　1

　　杨否刚感叹完没多久，于奇奇的爸爸又从房门走了进来。这回杨否给予了他微笑，但是于奇奇的爸爸好像有些着急，表情认真了起来，目光在房子里快速的扫了一圈后问于奇奇：“你奶还没回来吗？”

　　于奇奇微弱地回道：“没。”

　　于奇奇爸爸于是又走了出去。见于奇奇的爸爸没理会他，杨否心里不觉感到失落。

　　杨否本想和于奇奇说说话，但看他样子有些难受，就没那样做。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房门口再次就走进来一个人。杨否扭头看去，发现是于奇奇的奶奶。“奶奶好。”他朝于奇奇的奶奶打招呼道。

　　于奇奇的奶奶微笑回应了他，但很快她又说道：“你爷爷巷子口找你呢。”

　　“哦。”杨否应道，随即他离开了于奇奇家。

　　回到自家院子里时，爷爷刚从主房里出来。看到杨否，他问道：“走，我带你去理发，顺便问问你奶中午吃什么。”

　　“哦。”杨否应道。

　　2

　　所有店铺都在新马路上，理发店也在其中。杨否跟着爷爷在新马路朝东走着，路上碰到几个认识的人，爷爷跟他们打趣寒暄了几句。杨否发现，他们这些大人老喜欢挖苦对方来开玩笑，而且都不生气，他觉得他们说话的样子又奇怪又有趣，忍不住跟着发笑。

　　从连接老马路和新马路的那段短土路的路口出来，走了没多远，就到了一家理发店的门前。这家理发店杨否之前来过，它的门很奇特，上次就引起过他的注意：门是对开的两扇门，很平常，但这两扇门的门板边缘一圈是“铁”的，中间都是玻璃的，他还是第一次见用玻璃做的门，感觉很新奇。门框的两侧还有彩色的圆管状的灯，同样给他一种……怎么说……很新的感觉。

　　他和爷爷刚要走进理发店的门，就听一侧有人在喊。杨否还没察觉但是爷爷已经看了过去。

　　“你大姑姑。”爷爷说道。

　　“啊？”杨否还没反应过来，他看向爷爷看的方向，才发现是大姑姑走了过来。

　　“爸，你带真真理发吗？”大姑姑走到爷爷跟前说道。

　　“嗯。”爷爷淡然地回道。

　　“你们吃了没？”大姑姑看着杨否微笑了一下说道。

　　“呃……”爷爷吞吞吐吐，“等给真真理完发就去找你妈，问问她看中午吃什么？”

　　“还没吃啊？”大姑姑一脸震惊，“这都中午了。我做了饭了，要不你和真真到我那儿去吃？”

　　“不了不了……”爷爷连忙拒绝，小声说道，“我待会儿去找你妈，你知道你妈爱找事儿，我到你这儿吃了，两个女儿没吃，我又不得安宁了。”

　　大姑姑为难地低下头，顿了顿，看向杨否说道：“要不真真去我那儿吃吧，真真吃她总不会说什么吧。”

　　“哦，这样能行。”爷爷考虑了一下点头道，“我先给他理发，理完发让他到你那儿吃。”说着，爷爷就又让杨否和他进理发店。

　　大姑姑连忙打断道：“我菜已经炒熟了，让真真先去吃，吃完我带他去理发。你就直接去找我妈，时间不早了，让赶紧给两个娃做饭。”

　　爷爷又考虑了一下，连忙点头应道：“哦哦……那行那行……”然后手掏进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叠钱，从里面拿出一张五元的递给大姑姑说道，“给，真真理发的钱给你，你待会儿付了。”

　　大姑姑惊讶地连忙拒绝道：“哎呀，不用，我身上有，到时他理完发我自己就掏了。”

　　爷爷连忙辩驳道：“哎，这不行，我的娃儿，你一年到头也挣不到几个钱，咋能让你付呢，给，赶紧拿着，我要去找你妈了。”

　　大姑姑无奈只好收下，恭敬地说道：“那您先去找我妈，我就先带真真回去吃饭了。”杨否听到了大姑姑声音里的颤抖，感觉她都快哭了。他偷偷地瞄了一眼，发现她的眼睛微微发红，看样子确实像是要哭，但是她忍住了。

　　“赶紧回去吧！”爷爷对大姑姑说道。

　　杨否看向了爷爷，爷爷也看向了他，嘱咐他道：“那你就去大姑姑家吃饭，我去找你奶奶，吃完别乱跑，我待会儿下来带你回家。”

　　“嗯，知道了。”杨否点头应道。

　　爷爷继续沿着新马路朝东走去，见爷爷走远，杨否跟着大姑姑去了她家。

　　理发店离大姑姑家不远，大概就五六米远的距离，怪不得大姑姑刚才会跑过来。

　　大姑姑做的是土豆丝菜，里面有粉条和少量的萝卜丝，带着少许的汤汁。杨否就着大姑姑蒸的热馍馍吃了一碗，味道不错，他吃得很满足。

　　“吃饱了没？”大姑姑问道。

　　“吃饱了吃饱了。”杨否连连点头。

　　大姑姑家只有大姑姑、秀秀和坐在炕上“咿咿呀呀”的吉吉，大姑父不在。杨否问道：“我姑父去哪儿了？”

　　“你姑父去青海做皮毛生意去了。”大姑姑回道。

　　“青海？”杨否第一次听这个名字。

　　“嗯，你不知道那是哪儿吧？”大姑姑问道。

　　“嗯。”杨否应道。

　　“一个地方，很大，在西南方向。”大姑姑说道。

　　“哦。”杨否对这样的地理信息不太敏感，所以没再多问。

　　杨否逗了一会儿吉吉，爷爷就来找他了。爷爷在房门口站着，他跑上前去准备跟他回家。他兴冲冲地走到爷爷跟前，却发现爷爷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爸？”大姑姑看到了爷爷样子不对劲，问道。

　　“你妈真是个是非鬼，眼看中午都过了，不知道回家做饭的，我去找她还怪我找她了，一上午一根菜都没卖出去，坐那儿跟别人道是非。”爷爷骂道。

　　“她人呢？”大姑姑看了一眼爷爷身后问道。

　　“还在上面。”爷爷生气地说。

　　大姑姑沉默不语。

　　“真真吃了没？”爷爷问道

　　“吃过了。”大姑姑说道，我在洗碗，洗完碗就带他去理发。

　　“我带他去吧。”爷爷说道。

　　“哎，不行不行我说好带他去的。”大姑姑连忙拒绝道。

　　“没事，我带他去，你妈又不回来，我先带真真去理发，理完发就回去给两个娃儿做饭吃。”爷爷说道。

　　大姑姑擦了擦手，急忙走到房门口，拉着真真往旁边的理发店走去，边走边回头对爷爷说道：“我带真真去，我看着，你赶紧回家给她们做饭，不然她们又该闹了。”

　　爷爷也没多说什么，直接回了家。

　　3

　　杨否理完发，跟大姑姑打完招呼后自己回了家。

　　回到家后，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客人们都出门做生意去了。爷爷之前说好回来给两个姑姑做饭，但是也不知道在哪儿。杨否走进主房，主房里只有三姑姑一个人，手里端着一碗饭，坐在椅子上一边吃一边看着电视。

　　三姑姑脾气有点古怪，有时候对他态度很好，有时候又很差，杨否有点害怕，所以很少主动跟三姑姑说话，更不敢问她问题。但他在院子绕了半天也没看到爷爷和二姑姑，心里很困惑，只好硬着头皮问她道：“我爷爷到哪儿去了？”

　　三姑姑眼睛没离开电视，淡然地说道：“和你二姑姑去找你奶奶了。”杨否听她说话的语气还算和善，心里松了一口气。

　　“找我奶奶干什么？”杨否接着问道。

　　“你阿悠姑姑跟你爷爷要钱，你爷爷不给，你阿悠姑姑就要去找你奶奶，你爷爷拦不住就带她去了。”三姑姑说道。

　　杨否觉得奇怪：二姑姑跟爷爷要钱，三姑姑为什么不要。随即他的疑惑转移到了三姑姑端着的碗上，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吃的什么？”

　　“方便面煮鸡蛋。”三姑姑让杨否看了一眼说道。

　　“哦。”杨否应道，他其实很爱吃方便面煮鸡蛋，但是刚在大姑姑家吃过了，就不能再吃了。

　　他注意力回到刚才的疑惑，问三姑姑：“二姑姑要钱，你怎么没去？”

　　“我是好孩子，不乱要钱。”三姑姑说道。

　　杨否听到这话莫名想笑，但是他还没想清楚原因，没能真的笑出来。他看了看电视里的节目，没有电视剧，现在演的内容他看不太懂，于是就没多留意，转身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歇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他又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三姑姑突然问道。

　　“去……”他还没想好要去哪儿，脑子一骨碌，回道：“去院子里。”

　　“我马上吃完了，吃完要去你奶奶那里，你别出去，看着家里。”三姑姑说道。

　　杨否其实想着要出去马路上转悠，但三姑姑既然这样说了，他也不敢违抗她，于是心里很不舒服地应了一声“哦”就到院子里去。

　　哪儿也不能去，他蹲在院子里找起了石子，石子没找几颗，突然找一个瓦片，觉得找石子费劲儿，他就开始拿着瓦片在泥土的地面上画起了画。画的时候他还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发现自己竟不自觉地画了个老头的脸。

　　这段时间学校里流传着一段画老头脸的歌谣：“有个丁老头，来买我鸡蛋，我说三毛钱，他说四毛钱，绕了一大圈，买三根韭菜，花了三毛三。”田小元今天上午课间的时候教他画了一下，没想到他记住了，已经画了出来。他心里很得意，自己都觉得自己厉害。

　　画完老头脸，他心血来潮想画更多东西，可画着画着又不知道画什么，只好拿着瓦片在地上横着竖着瞎比划。比划着比划着，他发觉自己划的动作有些眼熟，转瞬就激起了他积压着阴郁的回忆：

　　那是和杨小彤在教室门口墙角的画面，杨小彤在地上歪歪扭扭地画了两条交叉的横线和竖线，他问她在画什么，她说她在写名字，他说她还会写名字，结果她说不会，当时那副笑嘻嘻的模样让他的心里涌起了一股阳光照射般的暖意，舒服极了，于是找到一个带尖的石头，也是像现在这样的瓦片，跟杨小彤一起在地上画了起来。

　　“我去找你奶奶了，你在家看着院子。”三姑姑说完就走出了院门，杨否都没来得及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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