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极乐天的底层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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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提瓦特·黑铁王城。那片被「极乐」神权凝固的寂静皇宫中。
星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将视线重新投向皇帝周牧，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如释重负的低语：
“呼……”
“该做的铺垫和预警都完成了……这下，寰宇那边，应该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吧……”
她的脸上，不自觉地绽放出了一丝略显天真的笑意，纯粹到不像一位执掌欲望和欢愉的深渊神明。
实际上，剥开神权位格，星宝的内在本质从未真正改变过。
她依旧是那个会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星核精。
依旧是那个会因简单快乐而雀跃、思维偶尔跳脱的少女。
依旧是那个在伙伴需要时会毫不犹豫扛起责任的开拓者。
她唯一改变的……迄今为止，恐怕也就那两三人知晓。
而就在这万籁俱寂之时——
“有些路，一旦踏上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星妹妹。”
一道温婉中带着些许清冷的女声，仿佛从极其遥远、跨越了无数维度的彼方传来。
星宝先是一怔，但这熟悉到刻入灵魂的声音，让她瞬间便意识到了来者的身份。
“停云？是你吗？你怎么突然有时间来看我啦？”
她还以为小狐狸被老登骗去打黑工了呢！
停云的声音透过无形的意念传来，带上了一丝嗔怪：
“你说呢？我的好妹妹。”
“你自己在这边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闹得整个寰宇都鸡飞狗跳，你自己心里还没点数吗？”
“嘿嘿……” 星宝的小脸上露出一丝被戳破心思的羞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呀！” 停云的声音愈发无奈，
“你说说你，安安生生地待在家里，陪着夫君，吃吃喝喝，玩玩乐乐，过你的神仙日子不好吗？”
“非要跑来干涉这些杂七杂八、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干嘛呢？”
“夫君的性格你又不是不清楚。”
“他嘴上总是说着什么「力量需要自己争取，不能总依赖他人赋予」之类的漂亮话，但你只要软软地跟他撒个娇，缠他一会儿，他难道还能真的硬下心肠拒绝你的请求吗？”
“你想要的，他哪次不是想方设法地满足你？”
“我知道，我知道！” 星宝没有否认停云的话语，对于周牧的溺爱，她比谁都清楚。
但随即，她话锋陡然一转，脸上那丝羞涩的笑意迅速褪去，
“可停云姐姐，这件事……从头到尾，和老登他本人，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关系。”
“谋划这一切的，推动这一切的，决定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是我！”
停云：“？！！”
她的声音瞬间提高了八度，透过意念传递来的情绪充满了惊愕：
“你说什么？！星，你……你再说一遍？！”
星宝的表情愈发苦涩，她默默垂下了头，仿佛不敢去看那无形中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声音也低沉了几分：
“停云姐，人的立场……是会随着身份的转变而改变的。”
“在成为老登女人的那一刻起，我收获了许多曾经没有的东西。”
“但与此同时，我的身份，也在同一刻，无可避免地变成了「极乐天」亿万子民……唯一的「王」。”
“我手下那些深渊大魔、恶魔大君、无数魅魔、修女，以及更多恶魔子民……她们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着她们的王，能够为她们创造一个更好的「未来」。”
“所以……”
她的声音逐渐变得坚定，重新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皇宫的穹顶，望向了那片属于她的世界：
“我不能……也绝不会辜负她们的期盼！”
停云这回是真的被惊到了，意念传递过来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这、这么说，你……你实际上的立场，是在为……为深渊做事？！你要站在物质位面的对立面？！”
“对！” 星宝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变得如同淬火的钢铁般坚定，
“我在云城，提前布置了几位拥有特殊资质的「轮回者」守在「数据城」之外的关键节点，用以过滤最猛烈的深渊气息渗透。”
“我于寰宇，借助直播，替懵懂的众生普及了最基础的深渊知识，让他们能用相对‘完美’的姿态，去面临即将到来的深渊入侵，而不是在无知和恐惧中瞬间崩溃。”
“我自掏腰包，让螺丝咕姆去制约「暗星」，让这颗不稳定的天体不再是寰宇的隐形威胁，让众生能够再无后顾之忧，专心对抗眼前的敌人。”
“我甚至……布局引导镜流，欺骗了老登的感知，最终拿到了白珩和雪衣的身体控制权，让她们得以在「不久后」可能爆发的冲突中，避免被我的「极乐」神权所彻底操控。”
“我所做的这一切，所行的所有布置，自问对物质位面、对寰宇众生……已仁至义尽！”
“我偿还了所有我能想到的‘亏欠’！”
停云的声音瞬间哽住，像是被这一连串近乎残酷的谋划和坦诚冲击得失去了语言能力，只剩下巨大的震惊在意念中回荡。
但星宝却没有在意她的沉默，而是仿佛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自顾自地继续开口，
“而现在，我必须要拿到这份「秩序」！我也必须要拿到「漆黑意志」的力量！”
“「极乐天」的大家，都在‘家里’翘首以盼，等着她们的王……凯旋而归！”
“星，你……你疯了不成？！”停云终于忍不住了，颤抖着开口，
“你居然……居然为了你口中的那一群深渊生物，试图挑起波及整个寰宇的战争？！”
“你知道这会导致多少位面的生灵被彻底腐化吗？！”
“停云姐，我要纠正你一个语病。”
星宝猛地直起腰身，神色变得无比严肃，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虚空，与那道无形的意念直接对视，
“我也是你口中的‘深渊生物’！”
“甚至……是她们的领袖！”
“你！你知道，一旦你亲自下场，会导致多少世界万劫不复吗？” 停云的声音充满了难过。
“所以我才说，我必须要拿到这份「秩序」的控制权。”
星宝的声音异常冷静，
“这份「秩序」的力量，其核心权能之一，便是‘转移’。”
“我可以利用它，将深渊腐化带来的影响’，转移到自己身上，让自己代为承受这份代价。”
“这是其他任何与「命运」、「因果」相关的权能，都无法做到的，高效且……‘合法’的事情。”
“这……” 停云怎么也没想到，星宝的计划竟然已经完善到了这种地步。
她此刻满心只剩下一个最无法理解的念头：
“……为什么？”
她完全不能理解星宝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明明只需要向夫君提上一句，以他的能力，事情必将以更温和的方式解决，为何非要独自一人，走到如此极端、甚至不惜与过往亲友立场相对的地步呢？
星宝自然感知到了停云那份浓烈的困惑。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直接用言语解释，而是动用神力，在自己庞大的记忆库中，检索并截取了一小段最具代表性的碎片，将其直接具现在虚空中，呈现在那道无形的意念之前。
下一瞬——
一道柔和的光幕自星宝面前的虚空缓缓凝聚成形。
光幕之上，播放起一段段来自「极乐天」的记忆见闻……
……
……
……
极乐天·涩欲之环·欢愉界
绯色色调的房间内，一位年轻的魅魔少女，泪眼婆娑地跪在一位气质成熟的魅魔女性身前，声音悲戚：
“妈……我求求您了……我不想再……再去吸食那些陌生人的精气了……”
“我……我只想那个人类大哥哥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那成熟魅魔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厉色：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我真的不想再陪其他……” 少女的泪水开始滑落。
“够了！” 成熟魅魔瞬间大怒，眼中闪过一丝痛楚，
“你以为你是谁？你是姬子大人那样天生强大的存在吗？！”
“就凭你那点可怜的资质和天生孱弱的魔躯，离开了精气的滋养，你甚至连一个星期都活不下去！你会活活饿死！”
魅魔少女闻言，瘪了瘪嘴，泪水流得更凶了。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是刻在她们血脉深处的诅咒，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那颗向往爱情的心。
成年魅魔见状，似乎也被女儿的泪水刺痛，严厉的神色软化下来，
“孩子……”
“不是妈妈不让你去追求喜欢的人，不让你去体验爱情……”
“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曾像你这样，不顾一切地追寻过……”
她的眼眶开始发红，声音哽咽，
“但最终……我们还是都败给了命运……”
“放弃吧，孩子……”
“我们生来就是魅魔，我们……从来没有资格，去奢望所谓的‘从一而终’的爱情。”
“你的爱人，就算他力量再强大，心志再坚定，也无法永远经受住我们本能的无度索取……那会耗尽他的生命，扭曲他的灵魂……”
“我们的生命本质，便注定我们……无法像物质位面的生灵那样，做到始终如一，相伴白头。”
……
「画面跳转。」
两座小小的、相依在一起的坟包前。
那位成熟魅魔神色木然，眼神空洞地站在粗糙的石碑旁，仿佛灵魂已被抽空。
这是她女儿和那位人类青年的合葬墓。
墓碑上，简陋地刻着两个紧紧依靠的名字，以及一行文字：
「这里睡着一对恋人——」
「他们最终把欲望还清。」
所有魅魔都知道一个无法违背的常识——
她们的饥饿是概念层面的，不是生理的胃袋。
她们不吃欲望，就在吃自己的灵魂，直至消亡。
所以，为了生存，她们一代又一代，不得不抛却她们内心深处最向往的感情。
但感情，偏偏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就像她的女儿。
为了那个青年，她甘愿守身如玉，拒绝再吸食任何外源精气，只靠着双方之间那点稀薄却纯粹的爱意，维系着日益黯淡的生命之火。
而那个青年，为了拯救爱人，寻遍了解救之法，带她走遍了已知的物质界，访遍了传说中的隐士高人，却最终……一无所获。
故此，
结局早已注定，只能是悲剧。
——她死，他殉情。
成熟魅魔忽然想起很多很多年前，自己也曾为了一个吟游诗人，奋不顾身地挡过致命一刀。
却最终还是败给了那蚀骨灼心的饥饿，狼狈地逃回了魅魔的归途，回到了这条看似繁华、实则绝望的老路。
她缓缓跪下，颤抖着伸出手，轻抚着女儿冰凉的墓碑，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
“……我们一族输的不是欲望，是勇气。”
风掠过绯色草原，卷起细碎红砂，像一场迟到的祝福。
画面渐暗。
只剩墓碑下的一行小字，在雨里微微发亮——
“愿下一世，我们不再是魅魔，也不再是凡人。”
“只是两个，可以平凡相爱的名字。”
……
……
记忆再次跳转。
极乐天·堕欲之环·果冻星。
某处隐蔽的空间裂隙前。
一只拳头大小、身体呈半透明的史莱姆，正眨巴着它那占据了身体三分之一大小的的大眼睛，狗狗祟祟地溜过了裂隙。
裂隙对面，则是某个物质位面、人类王国都市餐厅后巷的垃圾堆放处。
它叫“咪啾”。
这是它妈妈根据它走路时，身体挤压发出的、如同奶猫打喷嚏般的“咪啾”声响，给它取的名字。
而今天！又是它每隔一段时间，例行“觅食”的快乐时光！
“咪啾”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垃圾，整只史莱姆都亮了起来。
它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这些人类，要把这么多“香香”的、可以吃的好东西集中丢在这里？
不过……想不通就不想啦！这倒是便宜了它咪啾大人！
于是，一场属于史莱姆的豪华自助餐，开动了！
别看“咪啾”个头小巧，它的“进食”动作可谓是风卷残云，效率极高。
它那柔软的身体可以轻易覆盖大片区域，将有机物快速分解吸收。
不出几个小时，整个垃圾堆放处就被它“清理”得空空如也，干净得仿佛被水洗过一样。
为了“答谢”人类们慷慨给出的“美餐”，它甚至好心地用身体分泌的特殊黏液，将肮脏的地面反复“擦拭”得闪闪发亮——这算是它理解的“付账”方式。
当然！
“咪啾”是一只懂得分享、心地善良的史莱姆，自然也不会忘记自己在果冻星的同伴们。
此刻正值傍晚。
晚霞像被咬碎的蜜桃。
一只棉团正把人类吃剩的半块草莓蛋糕顶在头上，摇摇晃晃地往裂缝走。
它心里美滋滋地想：“自己虽然更喜欢那些‘香香’的宝物，但住在隔壁黏液池的“咕噜”却好像更喜欢这种软软甜甜的东西，还是把这个软软的带回去给它吧。”
然而，就在它半个身子刚刚探入裂隙的那一刻——
“噗！”
箭矢贯进半透明的身体，带出一线闪粉，像碎星。
拉弓的，是一位穿着轻型皮甲、面色凝重而警惕的少女巡逻兵。
而她身后，则是一队同样全副武装、神色紧张的王国士兵。
“快！立刻向教廷和巡城司禀报！” 队长模样的士兵大声喊道，声音带着急促，
“在内城区域，发现了高活性深渊魔物的踪迹！重复，是深渊魔物！”
棉团愣住，蛋糕“啪”掉在地上，摔得不成形状。
它眨巴眨巴眼，发出弱弱的咪啾，
像是在问：“你们……也想要这块垃圾吗？”
一位士兵指着它身上的闪粉体液，大喊：
“小心！别被它的外表欺骗了！史莱姆的体液化验报告显示会腐蚀水源和土壤！”
另一位双手紧握制式长刀的新兵，咬着牙，鼓起勇气冲了上去——
“唰。”
刀刃划过，像划破一朵云。
凝胶四散，闪粉飘飞。
棉团的身体一点点融化，仍努力把草莓蛋糕往怀里拢。
它最后的念头不是恨，也不是痛，
而是——
“对不起……弄脏你们的地板了。”
几滴闪粉体液，溅到了那名拉弓少女的脸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味。
她握着弓的手微微一颤，脸上闪过一丝恍惚和不确定：
“它……它刚才……好像只是在捡垃圾吃，对吧？”
她身后的老兵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沉稳：
“别被表象迷惑了心智，新兵。我们是在保护大家，清除潜在的威胁。这是我们的职责。”
少女怔了怔，随即用力点了点头，弯腰拾起地上那摊已经糊掉的蛋糕残渣，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仿佛在丢弃什么肮脏的东西。
“算了，不想这些无关紧要的了，前线深渊战事吃紧，我们得保持警惕。”
小队走远，背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巷角，蓝色的凝胶慢慢失去光泽，像一块被晒化的天空。
风掠过，却没了那声“咪啾”。
……
……
记忆再次跳转。
物质位面·某魔法世界·人类帝国边境小镇。
那是麦浪比人还要高的丰收季节，在帝国边境一个宁静的小镇上。
七岁的人类女孩米娅，总是喜欢把她最好的朋友——一只粉色的、触手软弹q滑的小触手怪，高高地举过头顶，发出笑声。
——它叫“吱吱”。
它有八条可爱的腕足，不仅会模仿着写出歪歪扭扭的文字，还总喜欢在田野里采摘各种颜色的野花，笨拙插进米娅亚麻色的发间。
小镇上没什么人公开欢迎这只来历不明的小怪物，但居民们大多默许了它的存在。
只因为米娅是镇上唯一面包房家的老幺，天真烂漫，而那只小怪物只要把腕足乖乖藏进米娅的围裙下面，看起来就和普通小女孩的宠物没什么两样。
夜里，它会陪着她一起研究如何制作会弹跳的布丁，两个小家伙头靠着头，在昏黄的油灯下，悄悄约定将来一定要开一间全镇最棒的“软软糕点屋”。
然而，平静在那一天被打破——
王国直属的「巡天司」·飞空艇舰队，正在进行例行的深渊能量波动的全域侦测。
舰队掠过小镇上空，主控舰桥内，一个仪表的指针猛地跳动，指向了一个极其罕见、标注为“柔粉”色的光谱区域！
操作员看着数据库里对此颜色“无记录、无档案”的反馈，脸色瞬间煞白，按照帝国最高安全条例，嘶声喊道：
“粉色能量反应？！数据库无匹配记录！按最高危未知深渊实体处理！启动一级警报！”
三日后。
由宫廷首席魔法师亲自率领的魔法师团，空降在这个偏僻的小镇。
公告被贴在镇中心广场的布告栏上：
「经侦测，发现未知高活性深渊实体，能量特征：柔粉，威胁等级：暂定为‘粉灾’，全镇即刻进入战时戒严状态。」
「为避免可能存在的精神污染扩散，所有居民需在日落前，无条件集中于镇中心大教堂，接受圣光‘净化’仪式。」
于是，翌日清晨，教堂前的广场上。
“吱吱”因为担心米娅，偷偷跟了过来，却被警戒结界发现，暴露在了所有魔法师和士兵面前。
它害怕这些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陌生人会伤害到米娅，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腕足将她紧紧裹在中间保护起来，腕足的外圈本能地展开，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粉色保护性屏障。
为首的宫廷魔法师抬起法杖，一个巨大的六芒星法阵瞬间覆盖了整个广场：
“深渊生物，立刻释放你劫持的人质，或许……还可以留你一个全尸。”
吱吱不会说话，它焦急地在地面上，用腕足的尖端，蘸着自身分泌的黏液，写出笨拙的通用语：
【她是我朋友】
【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一旁的能量监测员看着仪器上波动的读数冷笑：
“精神操控迹象已深，目标具有高度欺骗性！无需交涉，执行净化程序！”
下一刻，灼热的圣光火雨，如同神的审判般，朝着粉色的小小身影倾泻而下！
吱吱立刻将吓坏了的米娅死死压进自己柔软身体的怀抱最深处，用自己毫无防御力的背部去硬抗那足以融化钢铁的光焰。
腕足的尖端在接触到圣光的瞬间就变得焦黑、碳化，但它仍忍着剧痛，用颤抖的腕足，在地面上快速书写：
【请停手】
【她害怕】
宫廷魔法师皱紧了眉头，似乎对这只深渊生物的“顽固”感到不悦，他挥动法杖，口中吟唱起更复杂的祷文：
【净化法阵升级→“圣裁·全域灼照”。】
【附加规则判定：神圣光系魔法将对所有“非我族类”存在造成不可豁免的真实伤害，而对友方单位仅产生轻微灼痛感。】
于是——
骑士们顶着皮肤上传来的微弱灼热感，面无表情地冲进教堂，将那些哭喊、挣扎、试图解释的居民，一个个粗暴地按到在地，戴上禁魔镣铐。
魔法师们齐声高唱肃穆的祷词，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光柱如同瀑布般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广场。
吱吱撑起的、那层薄薄的粉色光雾，很快便被撕碎了。
它透过逐渐模糊的视线，看见米娅的父母被骑士用剑柄狠狠击晕在地。
看见总是偷偷塞给米娅刚出炉面包的面包房老爷爷，被一名士兵不耐烦地踩断了想要抬起的手指……
它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怀中瑟瑟发抖的米娅，推向广场角落——那里有一个它悄悄用腕足挖掘出的、通往镇外的小小逃生地道。
米娅死死抓着它一条焦黑的腕足，哭喊着：“布丁！我们一起走！求求你！”
腕足轻抚她脸，写下最后一行字：
【你先走，我随后到】
光柱的核心温度在魔法加持下，瞬间攀升至足以汽化金属的3000c。
布丁的腕足如同被投入烈火的蜡像，一层层地剥落、汽化、消散。
它用最后残存的一截腕足，凝聚起所有的力量，将哭喊的米娅抛向了地道黑暗的深处。
宫廷魔法师面无表情地挥下了手中的法杖——
“净化完成。”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与吞噬一切的纯白圣光，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也淹没了那小小的粉色身影。
地道入口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轰然塌陷，米娅最后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被沉重的土石彻底淹没。
傍晚时分，巡天司的飞空艇舰队缓缓升空，一份格式标准的报告书被迅速传回王都：
“‘粉灾’已清除，部分平民不幸卷入净化范围，确认死亡117人，其中包括一名7岁女童，无我方骑士与魔法师伤亡。”
而在化为一片焦土的广场中央，只剩下了半截彻底碳化、如同枯枝般的粉色腕足，依旧保持着向前伸展、仿佛想要书写什么的姿势。
腕足下方的焦黑地面上，隐约能看到三个被高温灼烧、几乎无法辨认的字符轮廓：
【为什么】
风掠过，字迹碎成无意义的粉。
……
记忆的回溯，于此戛然而止。
而站在原地的星宝，不知何时已眼眶通红，眼中蓄满了泪水，强忍着才没有让它们滑落。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向着那道无言的意念发问：
“现在……停云姐，你……明白为什么了吗？”
“我的子民……她们中的绝大多数，真的……真的只是想好好活着，只想像个最普通的生灵一样，拥有追求一点点微小幸福的权利……而已。”
“我……我甚至不敢给你回溯更多……更多类似的记忆……”
“我怕……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会立刻做出什么……疯狂的……报复行为……”
停云的意念，久久地“凝视”着虚空中那些逐渐消散的记忆碎片，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绝望、不公、无奈与纯粹的悲伤，陷入了长久的静默。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和之前忘川几乎一模一样的疑问。
夫君……他当初，究竟是出于何种考量，为什么要亲手构筑出「深渊」这样一片充满了痛苦的土地呢？
如果仅仅只是为了处理万界溢散的负面情绪和灵魂残渣……直接将其打散、归于虚无，或者用其他更温和的方式净化……不也一样可以吗？
停云在脑海中反复思索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理由来。
最终，所有的疑惑和感慨，都化作了一声复杂的叹息。
“……罢了。事已至此……告诉姐姐，有什么地方，是小女子能帮得上忙的吗？”
她决定亲自下场了。
平日里姐妹间的那些小小的争风吃醋、争宠斗嘴，在此刻的大是大非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如果能帮助自家姐妹达成那份愿望，她绝不含糊！
星宝闻言，破涕为笑，用力抹了抹眼角，语气重新变得轻快：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停云姐。”
“该做的铺垫，该还的‘债’，我都已经做完了。”
“接下来……”
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周身开始弥漫起一股令人心悸的、属于深渊王者的威压：
“——就只剩下最纯粹的战斗了！”
“而战斗……可是我最熟悉的领域！”
“你想怎么做？” 停云还是有些好奇星宝的具体计划。
星宝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头顶的王冠，整个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变得无比崇高：
“我要拿到眼前这份「秩序」，利用它的权柄，为我的子民改写根基，让她们拥有成为‘物质生命’的权利！”
“然后……我还要借助「漆黑意志」的力量统一整个深渊！”
“唯有如此，才能从根本上，杜绝类似的悲剧，在未来的无尽岁月中……一再重演！”
“所以……你是要杀死这位……皇帝陛下，夺取他的一切？” 停云的声音变得有些古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
停云闻言，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然后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古怪，甚至带上了一丝提醒意味：
“你……你确定，以你现在的状态和准备……真的能杀得了人家吗？”
星宝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感觉自己被小瞧了，直接开口反驳，
“不要太小看我呀，小狐狸！”
“我可是执掌「极乐」的黑暗大能！深渊顶点的神明之一！”
“区区一个承载了部分「秩序」的空白素体，我翻掌之间，便可令其灰飞烟灭！”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充满了自信。
停云：“……”
她的意念传来一阵无语的波动，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直接点破。
最终，她还是选择用一种更委婉的方式提醒：
“那个……星妹妹，意气风发是好事，但是……”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尴尬：
“要不……你先回下头呢？”
星宝闻言一怔，完全没理解停云这话里潜藏的信息量。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朝着皇帝周牧原本被凝固的方向望去。
就见——
不知从何时起，皇帝周牧身上那股被“完美”定义的停滞感已经消失无踪！
他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自行挣脱了「极乐」神权的束缚！
此刻，他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神复杂无比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中，有震惊，有了然，有困惑，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
显然，之前星宝面向寰宇的直播宣言，以及后来对停云回溯的那些记忆画面……他全都一字不落、一幕不差地，看在了眼里！
星宝：“？？？”
“卧槽！！！”
她整个人都绷不住了，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差点原地跳起来，感觉世界观遭到了冲击：
“你……你怎么醒的？！你凭什么能够挣脱我的「极乐」神权？！这不可能！”
皇帝周牧看着她那副破防的模样，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了实话实说，用一种近乎学术探讨般的、老实巴交的语气回答道：
“朕方才……临时加载并领悟了一个的新职业，用这个新职业的‘空白状态’，暂时承载了你那「极乐」神权的侵蚀效果。”
“然后……朕再主动‘废弃’掉那个临时职业，将状态切换回原本的「勇者」面板……”
“如此……便算是……挣脱了。”
哈基星：“……”
焯！！！
这破逼「秩序」也太他妈超模了吧？！
临时学技能顶缸？还能这么玩？！
这还有没有点基本法了？！
而一旁，皇帝周牧看着星宝那略显抓狂的表情，又感知了一下冥冥之中、仿佛从极高维度投注下来的、那道属于停云的磅礴意志，突然若有所思地开口，
“……朕明白了！”
“你之前对朕说的那些话，提供的那些关于深渊神明的情报，还有你展现出的对物质位面的‘善意’……原来，都是半真半假，虚实结合。”
“你确确实实是在为物质位面着想，在为诸界规避风险，所以，朕和那位洞察力惊人的勇者，才从未怀疑过你的根本立场，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
“可实际上，你所做的这一切‘好事’，都只是为了……「偿还」你接下来即将对物质位面‘动手’、所可能欠下的庞大「因果」。”
“你的立场，从来就不是我们最初想象的那样，坚定地存在于物质位面这一边！”
“你一直……代表着深渊！”
“或者说，你一直……代表着你的「极乐天」！”
说着，皇帝周牧轻蹙了一下他那英挺的眉头，脸上露出了真正困惑的神色：
“但朕此刻……却有些不理解你的行为逻辑了。”
“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弱肉强食。”
“若朕和物质位面最终输了，朕的一切，包括这份「秩序」，你拿走便是，何必多此一举，做这些看似‘仁慈’的铺垫？”
“而根据朕的观察，你也绝非是什么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之辈。”
“所以……”
他的目光直视着星宝那双金色的眼眸，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能告诉朕，你为何，要如此在意这「因果循环」吗？”
“这背后，是否存在着……朕所不知道的情报或规则？”
这话一出，星宝和停云的意念瞬间如同被冻结了一般，彻底愣住！
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骇”、“荒谬”与“难以置信”的情绪，让两女同时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她们都是阅历无比丰富的存在。
所谓的智者、先知、预言家，甚至能掐会算、洞悉天机的大能，几乎已经见过无数次了。
但从未有任何一个，能够将事情的本质，剖析得如此透彻！
星宝的确极其在意因果的循环，她也绝不想欠下除了老登之外，任何其他存在的因果。
而她的这种行事做派，也确实是诸天万界那些真正高位格、活得足够久的大能者们，几乎通用的生存准则。
因果之道，最为玄奇难测。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个隐藏在命运长河与因果蛛网最不起眼夹缝中的小家伙，因为某段你早已遗忘的“亏欠”，在某个意想不到的关键时刻，突然跳出来，给予你足以颠覆一切的肘击！
所以，不沾因果，或者及时清理因果，几乎是所有高阶存在默认的保命铁律。
但！
问题恰恰就出现在这儿！
皇帝周牧——他凭什么知道？！
他只是老登的一个力量分身，一个承载「秩序」的空白容器啊！
他没有本体的记忆，没有超脱的位格，没有遍历诸天的阅历，他唯一拥有的，就是一个名为「周牧」的本质空壳，和一份需要他来执掌的「秩序」权能！
论出身，他比提瓦特大陆上任何一个原住民都还要“土着”！
星宝这回是真的有点儿麻了，感觉自己的cpU都快被干烧了，
“你……你……你咋知道的？！你凭什么能分析出这些东西？！”
皇帝周牧闻言直接就是一愣，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解神情，像是完全没理解星宝为什么会问出这么……在他看来近乎是“常识”的问题。
他沉思了好久，眉头紧锁，努力分析着星宝这话里可能隐藏的、他所不知道的潜台词，但最终脑子里还是一片茫然，找不到任何超纲的答案。
半晌。
他还是决定遵循自己的认知，实话实说：
“结合你刚才所描述的一切行为逻辑、动机，以及你展现出的力量层级和社会关系网，朕基本可以推导出你的基本情况。”
“你拥有一位强大到朕无法理解的丈夫，和一位同样深不可测的母亲。”
“你自身则是深渊「至高天」的神明之一，位格尊崇。”
“你曾经是人类，或者类人生命体，你的力量是经由自身历练一步步承载而来的，并非天生，因此你在物质位面拥有许多牵挂很深的友人。”
“而在你成为深渊神明、尤其是成为「极乐天」的主宰之后，身上便自然而然地多了一份属于‘王’的责任，所以此刻你的立场和行动，才会如此明显地偏向于深渊阵营。”
“而朕思索了半天，实在想不通——”
“以你的这种家世背景，你完全有更多、更温和、更高效的方式去达成你的目的，为何非要选择这种……曲折、甚至充满风险的方式？”
“于是，朕便将思考的视线，投向了那些比较抽象的概念上。”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笃定：
“你之前展现过干涉命运的力量。”
“而对于你这样位阶的深渊神明而言，时空也只是可以随意拨弄的玩具。”
“那么，排除了这些，你所真正在意的，并且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去‘偿还’的，便只剩下……「因果」本身了。”
“但朕却不理解，为何你要如此在意「因果」？它对你这样的存在，约束力真的如此之大吗？”
“这其中，是否存在着……关于更高层面规则的情报？”
皇帝周牧一边条理清晰地说着自己的分析过程，一边仔细地打量着星宝脸上那逐渐从震惊转为极度震惊、仿佛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他再次蹙起了眉头，英挺的脸上写满了疑惑，声音里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茫然：
“你……到底在震惊些什么？”
“这些……不应该是结合现有情报，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的……基本结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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