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辽东登陆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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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十年，十二月。渤海之北，辽东湾。
往昔万顷碧波的浩瀚勃海，此刻已被凝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巨大冰原，破碎的浮冰在凝滞的海流中互相挤压、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而在这片常人眼中的生命禁区，一支庞大的舰队正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艰难地破冰前行。
旗舰“靖海号”的龙首之上，后将军太史慈身披一袭厚重的鱼鳞玄甲，如一尊铁铸的雕像，任由夹杂着冰晶的狂风吹打在他那饱经风霜的面庞上。
他身后的水师将士们，一个个冻得嘴唇发紫，不住地搓着手、跺着脚。
他们身上厚实的冬衣已被冰冷的海雾浸透，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壳，每一次动作都发出“咔嚓”的轻响，手中的兵刃冰冷刺骨，仿佛能将手指都牢牢冻住……
“将军！”
一名斥候船长艰难地从一艘小巧的走舸上翻越到旗舰甲板，他的胡须上挂满了冰凌，一张脸冻得通红，几乎说不出话来。
“海冰冻结情况如何？”
“前方……辽口水道已彻底封死，冰层最厚处超过三尺，小船都很难通行，龙船……更是绝无可能！”
船舱之内，十数盆烧得通红的炭火也无法驱散这深入骨髓的寒意。
太史慈面沉如水，修长的手指在巨大的舆图上缓缓划过。
图上，辽东半岛的地形纤毫毕现，但那条从辽口直抵辽东腹地的航线，此刻却被海冰牢牢阻断。
“沓氏方向呢？”
太史慈的声音沙哑，却异常沉稳。
“沓氏沿岸冰情稍缓，但近岸处依旧有大片浮冰与冰层交错，龙船想要靠岸，风险极大。一旦被浮冰卡住，或是搁浅在冰层上，便会成为辽军的活靶子！”
船上一片死寂，只剩下炭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司马懿的算盘打得很好。
他笃定在酷寒的冬日，汉军引以为傲的巨型龙船根本无法在冰封的辽东湾登陆，因此才敢将兵力尽数抽调至辽西与卢龙塞，只在沿海各处渡口留下少量守军和哨探。
这既是汉军的机会，但也是一个挑战……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太史慈身上，等待着这位执掌江南府的宿将做出决断。
“我们没有时间了。”
太史慈缓缓开口，手指指向卢龙塞的位置。
“陛下如今在卢龙塞下与司马懿主力血战，贾都督在辽西走廊寻求突破，郭都护在白狼山牵制宇文莫那，每一处战场，都在用人命换取时间！
我们这一路，是陛下的奇兵，是刺入司马懿后心的尖刀！此战之所以选在冬季，便是要打他一个出其不意！”
太史慈望着面前的舆图，眯着眼睛狠声说道。
“司马懿以为冰封大海便可高枕无忧，那我们就踏着这冰海，给他送上一份大礼……传我将令！”
帐内诸将精神一振，齐齐躬身。
“罗霄！”
“末将在！”
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年轻将领踏前一步，轰然应诺。
他便是太史慈的副将罗霄，曾为海昏县丞，自追随太史慈以来，屡立战功，早已是其麾下除太史享外的第一心腹悍将。
“我给你五千精锐，配以艨艟、走舸等小型快船三百艘！”
太史慈的目光落在罗霄身上，眼中满是信任。
“你的任务，就是辽口！用你最最猛的火力，把辽口给我搅个天翻地覆！把辽东所有守军的目光，都死死地吸引到你那里！”
“……喏！”
罗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一股昂扬的战意取代。
他明白，这是一个诱饵的任务，但他更明白，这是将军对他最大的信任。
“将军放心，只要我罗霄还有一口气在，辽口的辽军，就不会有时间关注别处！”
“好！至于我们……”
他霍然起身，走到舆图前，拿起一把匕首，毫不犹豫地狠狠刺入了“沓氏县”的位置！
“主力舰队跟随我，趁罗霄吸引敌军注意之时，从沓氏登陆！此战，不破襄平，誓不回还！”
“喏！”
辽口，此时并没有置县，仅仅作为一个渡口存在，但同时也扼守着从沓氏北上的咽喉，在此地屯兵，一可防备从此登陆的汉军，二可阻截从沓氏等地登陆的汉军，一举两得。
尽管司马懿兵力匮乏，却也深知此地重要，故依旧在此屯驻了两千辽军，并配有床弩、投石机等守城器械，同时此地距离汶县与安市同样不远，可以及时支援。
辽口处的码头上，几名辽军士卒缩在船舷的避风处，一边呵着白气，一边闲聊着。
“唉，也不知西边打得怎么样了……这鬼天气，手都快冻掉了，真想回家抱婆娘去。”
“得了吧你，能在这喝西北风就不错了，我倒是希望汉军打进来！”
另一名看上去颇为壮硕的老兵嗤笑一声，眼中却带着化不开的郁气。
“如今为了抵抗汉军，这辽东税赋之重，谁受得了？我大哥、二哥可全死在辽西，前些天，我那才十二岁的小弟也被征走了，说是要去卢龙塞。司马懿这是要让我张家绝后啊！”
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恨声道：“要是……要是我小弟也没了，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拉着那司马懿一起死！”
“嘘！小声点！不要命了！飞影的探子出了名的无孔不入！”
同伴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
“切，有本事就来杀……”
那老兵的话还未说完，突然他揉了揉眼睛，惊声叫道：“不对！汉军！汉军来了！”
“胡说八道什么！”
那张姓汉军一把推开好友，怒骂道：“海上都结了冰，汉军的龙船长了翅膀不成……”
当他转过头去，骂声戛然而止，瞳孔在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只见南面的海平面上，无数黑点正迅速放大。
那不是汉军巍峨的龙船，而是数不清的小型艨艟与走舸！
它们正利用高超的技巧，在巨大的浮冰之间那些狭窄的水道中穿行，如同一群嗜血的狼群，铺天盖地而来！
更让他们肝胆俱裂的是，无数汉军士卒已经跳下了船，他们手持长篙，身背绳索，直接踏上了坚固的冰面，呐喊着向港口发起了冲锋！
“敌袭！汉军！汉军来了！”
“迎敌！快！床弩准备！投石机！快啊！”
随着哨探的高呼，整个辽口遽然陷入了紧张的战争状态，无数辽军推出床弩、投石机、火油弹准备防御，更有无数辽军驾驶着艨艟，向汉军迎击而去！
只见汉军士卒如同猿猴般，荡着绳索，越过浮冰，强行跳上辽军的战船，展开了最残酷的接舷战。
“噗嗤！”
一名辽军士卒刚刚举起长戟，便被一名汉军从侧面扑倒，锋利的匕首瞬间划开了他的喉咙。
冰面上的战斗更是惨烈，双方士卒在这滑溜的冰面上厮杀，稍有不慎便会滑倒，成为待宰的羔羊……
“咔嚓！”
一名汉军脚下的冰面突然碎裂，他惨叫着坠入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便被暗流卷走，连个水花都没能泛起。
“将军！辽军发现我们了……”
“发现就发现呗，我们本来就是这个目的，别怕，跟我打！”
罗霄嘿声笑道，一脸战意。
他对于自己没能捞到跟着太史慈进攻沓氏的任务一直耿耿于怀，心中暗道：“既然将军让我打辽口，我便把此地打下来，迎接将军的到来！”
想到这里，罗霄拧了拧脖子，握着环首刀就轻轻地跳下了艨艟，站在了海冰之上。
“弟兄们！”
他手中的环首刀在惨白的日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
“将军把建功立业的机会给了我们！今日，我罗霄便要踏平辽口，为大军杀开一条通路！杀！”
“杀！”
战斗，就这样突然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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