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不问苍生

　　赛里斯国。

　　圣光教廷神殿，后殿。

　　阳光从穹顶上的彩绘玻璃窗顶端，那如同金灿灿太阳般的圆孔，集中成一束，只照射了殿中央的小片地方。

　　在晦暗宫殿的亮光中，那坐在豪华如王座的椅上，卷长的白金头发几乎曳地，听到脚步声徐徐抬起头。

　　待他看清来人，放下手中常用来看新闻的平板，端起茶几上的红茶浅抿了口。

　　冲来者举了举如花瓣造型的精巧瓷杯，一手托着茶盘，微笑问：“喔，我可爱的小甜心，您的突然来访，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安静的后殿骤地响起茶杯与茶盘轻微碰撞声，但玉鼎知道，这位前任、现任圣子，身为圣光教廷的实际掌控者、钟塔的领导者、一介圣法师，绝不会出现手抖这种错误。

　　于是，默默看着尤米修斯的表演。

　　他故作柔弱地做出西子捧心之状，如雕塑般的俊美脸颊上满是笑意。

　　修长的手指轻轻在自己对面，虚空一点，那平滑大理石的地面立即如液体般往上奔涌，凭空凝聚成一把与自己同等豪华的座椅。

　　看玉鼎大哧哧坐下，也不知道打一声招呼，但尤米修斯仿佛对此毫不在意，只笑眯眯地关切问：“我的甜心，要喝茶吗？还是来点点心？”

　　玉鼎瞥了尤米修斯一眼，没有说话，只是抛给他一枚粗糙的黑铁戒指。

　　尤米修斯刚刚接在手里，戒指中已迫不及待地冒出一个白胡子老头的虚影。

　　他怒视着面前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子，怒骂：“尤米修斯，你！你这个叛徒！”

　　尤米修斯却半点不怒，戒指上围绕起一圈金色的圆环，将戒指上下抛在掌心玩耍，“哎呀，梅涅尔教皇陛下，您怎么落到了这个地步？”

　　白胡子老头魂体来回碰撞尤米修斯戒指外围设下的禁锢，虚弱的魂体开始冒烟。

　　仍目瞪如铜铃，恨不得生啖其肉！

　　他怎么也不没想到自己从小养大的狗崽子，竟如此善于伪装，外表胆小怯弱，都是装出来，实际上野心勃勃。

　　竟是头喂不熟的恶狼，在关键时刻背叛了自己。

　　噢，若非自己早留有后手，加之光明女神的庇佑。

　　恐怕自己已不在人世。

　　本来梅涅尔身为呼风唤雨的教皇，不得不为了活着，虚弱的魂体只能屈居在一枚普通铁戒指内苟延残喘，就很委屈了。

　　哪料竟多年遇不上一个能入眼的完美肉身，不少麻瓜还以为闹鬼，竟将自己丢掉！

　　梅涅尔魂体越来越虚弱，不得已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阿尔卡那傻小子，帮他作弊，让他通过了魔法学院的考核。

　　没想到在魔法学院一年一届的同年级魔法比斗中，梅涅尔发现了洛菲尔这么一个完美的肉身。

　　梅涅尔欣喜若狂，本欲夺舍。

　　哪知洛菲尔的识海十分诡异，将自己弹了出去不说，庞大到不可思议地魔力，更是差点让他魂飞魄散。

　　罢了，还是自己装作高人，指点阿尔卡这小子，等他顺利晋升到圣法师的那一刻，自己再夺舍这具肉身，夺回重属于自己的这一切。

　　可没想到，没想到阿尔卡这小子竟也是个白眼狼！

　　洛菲尔要让他把戒指交出来，他真的就二话不说交了！

　　当初就不该选这佃农家的穷小子，果真是穷生奸计，富涨良……

　　玛德！

　　洛菲尔这货也半点没良心！

　　这个世界果真没救了，若不是尤米修斯这畜生关键时刻背刺，净化仪式早已启动了！

　　“尤米修斯，我诅咒……我诅咒你！你敢毁坏神的仪式，必将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呐！”

　　原本笑意嫣然的尤米修斯，听闻梅涅尔此言，陡然面色冷肃，“哼，你说得神，究竟是指谁？是光明女神吗？”

　　“女神也得听命于父神！

　　呃啊啊啊……小畜生！你杀了我，你杀了我也没用！父神会惩罚你们这些叛徒，惩罚你们所有人！”

　　玉鼎看尤米修斯收起戒指，看似还给梅涅尔留了一口气，有几分不解，“你不杀了他？”

　　尤米修斯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彩绘窗上的女神像，觉得有几分讽刺，但又面露悲伤，旋即再次端起茶，掩饰般喝了口，“这么轻松就杀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他看着玉鼎狐疑的眼神，笑着安抚：“放心，小甜心，我这次不会放他逃掉，破坏你的计划的。”

　　“这次？”

　　玉鼎眯了眯眼，“你早就知道？”

　　尤米修斯放下茶杯，叹了口气，“在你那次识海重伤，我给你疗伤的时候，就发现了他藏在那孩子的戒指里。”

　　玉鼎不由疑惑，“那你怎么不动手？”

　　按那位恶尸师父的说法，尤米修斯他们自幼就被教廷圈养起来，对外界的认知都是与正常人相反的。

　　而他们认知中的理所当然，在外界看来都是犯罪。

　　按理来说，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有幸出去慰问伤员的圣子，发现残酷的真相，该是恨透了梅涅尔才对。

　　怎么会放过他？

　　玉鼎刹那想通，愕然：“你想利用他钓出魔祖？”

　　在这小子前，真是没有秘密可言。

　　尤米修斯心中不忿，但还是只能在这位和他师父臭味相投天然黑的“小甜心”面前，扬起一个心累的微笑，“是呀。可惜在那位眼里，我们的教皇陛下不过是颗可有可无的小卒子呢。”

　　他放下手中杯盏，刚巧瞥到茶几上已经暗下去的平板，想到了什么，瞬间转移开话题。

　　眨着眼笑问：“啊，我的小甜心，你近期好像遭遇麻烦了呢。要我出面帮忙吗？”

　　玉鼎竟破天荒地叹了口气，撑着下巴，有气无力说：“不用。那家伙想必会解决的。”

　　尤米修斯顿时满脸八卦，“那家伙？谁？”

　　但玉鼎明显不想多提，“一个讨厌的家伙。”

　　他站起身，拍了拍有褶皱的裤腿。

　　正要告辞之际，想起阿尔卡的条件，忙说：“对了，阿尔卡愿意交出梅涅尔的条件，是想要进入钟塔，我让他之后找你谈。”

　　……

　　同日。

　　关于阿陵的名字，以及在毒贩伊那林身边曾担任要职的信息，在华国的网络上迅速被境外的自称知道内幕的匿名人士曝光出来，并持续发酵。

　　于是网络上质疑的声音，越来越激烈。

　　连带着白拂雪、赵公明暂时租住的老小区里监控视频，不知被谁曝光到网络上。

　　一行人对被模糊的视频中，高大的赵公明开始指指点点：

　　“这大汉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人！”

　　“对的，对的，一眼就是混黑道的，肯定手上沾了不少人命，这样的人也能当警察？”

　　“太可怕了，沆瀣一气！”

　　这些言论，哪怕知道里面有不少机器人在带节奏，可依然将赵公明在办公室里，气得跳脚。

　　指着电脑屏幕，怒骂：“【哔哔哔——】我，我诅咒你们这些穷鬼一辈子中不了彩票！【哔哔哔——】抽648永远只出保底！【哔哔哔——】一直到退休，都拿不到年终奖，个个月都只能领基本工资！”

　　听得在旁的白拂雪瑟瑟发抖，只感觉太可怕，这一句句诅咒太可怕了！

　　不愧是一眼就看出混黑道，手上沾了不少人命的赵黑虎——竟，恐怖如斯！

　　林宝儿几乎摁断了不停的电话，堂堂圣人唯二次生出疲惫之感，揉了揉眉心，对白拂雪和赵公明说：“你俩住的小区已经被激动的粉丝给围了，为了不影响小区里其他群众的正常生活。

　　你俩在事件平息前，暂时就不要回去了，在局里过夜吧。”

　　赵公明顿时停止含妈量极高的诅咒，重新坐下来，和白拂雪保持乖宝宝般，排排坐，望着跟个二流子似的，靠墙抱着胳膊站立的林宝儿。

　　“好的，老大。”

　　“好的，老……嗯？你为什么这样叫我师父？”

　　赵公明跟随白拂雪重复了一句，才意识到不对，转头惊愕地盯着他。

　　“我们混黑道的，不都称呼老大吗？林局难道不是我们的老大？”

　　在看到赵公明那含妈量极高的脏话，林局不但不制止，还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就知道小师叔肯定已经听习惯到不觉得有问题的地步。

　　唉，怪不得师兄讲二师叔经常批评小师叔的徒弟，是“披鳞带角，湿卵化生”之辈。

　　可想而知，截教日常那口吐芬芳的风气。

　　白拂雪因此才特意皮了一下。

　　果然，林宝儿也不觉得白拂雪皮这么一下有什么问题，甚至十分受用。

　　“小弟们，都给老大我，老实点待着。别再给我惹麻烦！”

　　白拂雪立即利落地点头，应和：“遵命，老大。”

　　“好的，老大！你说砍谁，俺黑虎二话不说，立马就去砍！”

　　然而林宝儿却没有回答赵公明的话，他忽而危险地眯了眯眼，竟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看起来很像是利用邪教献祭，维持青春的邪教头子吗？”

　　“呃……”

　　赵公明和白拂雪对视了一眼，不明白林局的脑回路是怎么拐到那里去的？

　　赵公明蒙着脸几秒，立即狗腿上前，给林宝儿点了根烟，恭维道：“哎呀，师……老大天生丽质，风流倜傥，潇洒俊俏，哪里需得此等邪术？污蔑，一定是污蔑！”

　　白拂雪配合地点头，“造谣！”

　　“对，造谣！师父，老大，要不要我们去砍他？”

　　看着目光精亮，一脸期待的二人，林宝儿不愿再陪他们继续演黑道戏码，只摆摆手道：“省省吧，你们老实给我在局里呆着。”

　　“哦。”

　　赵公明和白拂雪失望地耷拉下脑袋，目送林宝儿远去。

　　某地下室机房。

　　在昏暗中，只剩下机器运行声，与机箱上的荧光绿指示灯不时闪烁。

　　“砰”地一声，一台电脑再次冒出袅袅白烟。

　　一个男人面露无奈，回首禀告，“老大，这台还是炸了。”

　　一个年迈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长叹一声，像是自言自语般呢喃着：“果然，如那位所言，圣人名讳不可提吗？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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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他们原本的计划，是造谣特安局那位林局长，偷偷利用邪术维持自身的青春美好，可惜。

　　只要他们哪怕在电脑上无论如何都打不出林宝儿的名字，甚至就连代称，“林某某”、“Lin”等打不出来。

　　据那位所言，若非神的庇护，他们恐怕已不在了。

　　否则圣人之力会自动抹除对圣人本人带有恶意的想法和个人。

　　“还是集中攻击那个阿陵吧。”

　　属下有几分犹豫，“可……他是缉毒警，如果逼急了，警方真不顾他的安危，公布出来，我们……”

　　那老者轻蔑地笑了笑，“放心，就凭网络上那群乌合之众，他们哪有分辨是非的能力？

　　只要我们继续不停攻击，一旦失去信任，公安所发布的任何辟谣内容，他们都不会相信的。”

　　属下总感觉这话有哪里不对，但既然上峰这么吩咐了，那也只好硬着头皮干，“好吧。”

　　他一月薪五千的，操这份心干嘛？

　　“对了，让你雇佣人上街，人呢？怎么都没动静？”

　　属下顿了顿，立即点头哈腰不迭，“我问问。”

　　一个胡同角落里，几个瘦高的鸡冠头，杀马特男子蹲在墙角，冲那戴着金链子的大胖子问：“彪哥，说好了，去举横幅三小时，就一百块呢！”

　　被称作“彪哥”的男子，用牙签剔着牙，朝地上“呸”一口，吐出口浓痰，斜眼睨着地上的几人，“那你们有三小时吗？”

　　几人摸摸头，干笑着：“嘿！那不条子来了吗？劳资才从里面出来，这还没到春节呢，总不能又进去。”

　　彪哥懒洋洋地从裤兜里慢吞吞扔出几张蓝色钞票，不客气扔地上，“一人二十，多的没了！”

　　“二十？你打发叫花子呢！”

　　“就是，劳资骑共享单车从五环过来的，二十？劳资冒着被条子抓的风险，才挣二十，还不如去跑外卖！”

　　彪哥见这几个平日在街上小偷小摸的小混混们，默契地起身逼近。

　　立即知道此刻不能怂，于是怒一瞪目，挺起胸脯，唾沫横飞地大声呵斥，“爱要要，不要滚！”

　　几人对视一眼，率先泄了气，捡起地上二十大钞，垂头丧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彪哥看他们走了，立即接起了不断在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咧嘴谄媚笑回：“胡老板，唉！胡老板，不是我干活不给力啊！

　　实在是现在的人呐，太贪了！

　　我让他们一天去街上举横幅、发传单，一人居然要价两百，太黑了！”

　　电话那头，一坐在高脚椅上的黄毛立即一瞪目，“什么两百，上面的明明说好了五百一个人一天。”

　　“啊？”

　　初时，彪哥还没反应过来，两秒后听到对面的沉默和一声冷笑。

　　彪哥心中，暗骂了句，上头真黑！

　　可他一个小喽啰有什么办法？

　　只得迅速头上见汗，点头哈腰冲电话那头道：“对对对，是五百，是五百，我记错了，是我记错了。”

　　“这就是了，要不人家还以为我们贪污了呢，在外嘴巴严实点啊！”

　　“晓得，晓得。”

　　彪哥恭维笑着，挂断了电话，无声用口型骂了几句，提着啤酒瓶摇摇晃晃出了巷子。

　　殊不知，那头酒吧。

　　被称为胡老板的黄毛，如承接了彪哥的剧情，冲手机那头谄媚笑着：“诶，孟老板，哎呀，不是我不干活啊？

　　实在是现在人要价太黑了！

　　一人一天，居然敢要两千。

　　是呀，现在年轻人都这样，不老实！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在人都不迷信，只是在财神面前长跪不起。

　　毕竟这可是有风险的事啊！

　　是啊，哎呦，感谢孟老板理解，对对对，我一定想办法，放心吧。”

　　……

　　数小时后。

　　某地下室机房。

　　“老大，八百万已经花完了。”

　　“什么？这么快？可还没听到动静啊？”

　　属下背着手，佯装无辜，劝道：“老大，现在通货膨胀的厉害，买一个热搜都得几百万，还有那些大V啊什么的。

　　何况现在人都鬼精鬼精的，光拿钱不干事的多得很，我们不得找守信用的？守信用的都贵。

　　何况全国这么大，如果我们同时铺开……”

　　那藏在暗处的人愣了愣，咬牙道：“那就加钱！”

　　属下一扶镜框，遮掩下眼底闪过的精光，极力按捺下眼底的兴奋，“加多少？”

　　“就加……就再加十个亿！”

　　属下健步如飞，“好咧！我马上去联系人！”

　　啊！

　　他们在内心狂呼——

　　是金钱的味道，是自由的味道！

　　干完这票，我就跑路去阿梅利亚享受人生，这糟老头子真好骗，嘻嘻！

　　网络上的声讨仍在如火如荼：

　　“为什么M国的毒贩可以摇身一变，就当华国的警方高层？”

　　“我的国家到底怎么了？”

　　“黑白勾结？权色交易？”

　　“太可怕，怪不得那么多天都扒不出来一点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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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槽！从前是M国的毒贩头目？怪不得不把人命当回事！”

　　“严惩，一定要严惩！哥哥怎么能这么惨啊？居然被这些恶人们给盯上了？”

　　“家贫而貌美就是祸根呐，我的哥哥呀！哭哭哭！”

　　“等等，大家，我觉得有点不对。还是不要先下定论，等官方通告吧。”——该评论已被删除。

　　“对呀，万一人家是警方派去的卧底人员呢？你们还是不要先乱传照片吧？”——该评论已被删除。

　　“要真这么厉害，能曝出来？很可疑噢。”——该评论已被删除。

　　“不对，我的评论我没删啊，怎么回事？”

　　“我也没有，为什么显示我的评论删了？”

　　提示：您的账号因违反《网络社区文明发言条例》被暂时封禁。

　　理性讨论的评论被清一色的清空删除，只剩下热血上头的粉丝们与虚拟机器人们的狂欢。

　　而就在狂欢中，那么几条本不起眼，却因为暂时未涉及关键词的信息，渐渐被顶了上去。

　　“玛德！雇我上街举牌子才二十！”

　　“什么？你还有二十？我才五块？！！！”

　　“什么？你还有五块？那婆娘只给我们一人买了一杯奶茶？”

　　一些本在潜水观望的网友纷纷冒了出来，“所以，街上那些都是雇的？我就说谁那么闲。”

　　“可不是，我小区一个常年打牌的小混混都去街上嚎哭什么明星死的惨，结果名字都念错了，噗嗤——【视频】”

　　评论区的画风，突然就变得欢快起来。

　　而正在随时随地观测网络舆情（看乐子）的特安局众人，一时一头雾水，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等他们纷纷掐指一算，顿时办公室内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唉！

　　贪污腐败害人啊！

　　某位幕后黑手砸出去几十亿，结果被层层克扣，有人还没拿到钱，于是气愤之下，就被广大的“群众”给曝光出来他们的“恶行”。

　　这就是不问苍生，问鬼神——

　　害人害己啊！

　　“这和我们之前预案的不一样，现在怎么办？”

　　金曜迟看着白拂雪，见他点了点头。

　　还是忍不住再次问：“林局其实可以让你留下来的。你真的决定了吗？”

　　白拂雪却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我可以重活，那么那些牺牲的前辈们呢？他们有重新复生的可能吗？”

　　见金曜迟不语，白拂雪眸光微微下敛，重又变得坚定，“那么我独活干什么？幸运，不该只属于我一个人。”

　　金曜迟见他决定了，只得叹了口气，敲敲桌子，宣布：“按原计划进行。”

　　自她话音落下，一条早已编辑好的警情通报跃然出现在各大网站头条。

　　喜欢那个剑修，来自合欢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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