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枷链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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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荆襄锁当谢安在建康的棋枰上,云淡风轻地落子时。
当冉闵和慕容恪在河北大地,进行着惨烈的最终对决时候。
一位手握重兵、足以影响天下走向的人物,却深陷于自身,难以解脱的困境之中。
他便是坐镇荆州,督管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诸军事的将军桓冲。
荆州,江陵都督府的气氛,远比建康凝重。
甚至比邺城的绝望,更多了几分焦灼和压抑。
桓冲站在巨大的舆图前,眉头紧锁,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不像其兄桓温那般,鹰视狼顾、霸气外露,更多了几分沉稳和谨慎。
但此刻,这份谨慎,正带来巨大的痛苦。
他的困境,首先来自于地理,因为荆州,地处天下之中。
北抗强胡,慕容燕国与苻秦,西防成汉,东协建康,南抚南越。
是真正的四战之地,也是东晋政权,赖以生存的西部屏障。
但如今,这道屏障正承受着,来自多个方向的巨大压力。
舆图上,几支巨大的箭头,让他寝食难安。
北方,慕容恪虽主力围攻邺城,但其麾下的偏师,慕容绍一直在南阳、襄阳活动。
如同饿狼般,窥伺着汉水防线,随时可能南下劫掠,甚至威胁江陵。
西北,苻秦虽内部发生苻生暴政,但关中方向依旧需要布防,谨防秦军出武关。
西方,成汉政权虽偏安一隅,但亦不可不防。
而最大的、最现实的威胁,却来自于内部。
《土断令》的风波,已然席卷荆州,谢安的手段精准而老辣。
一方面,表奏其子桓伟为江夏太守,给予甜头。
另一方面,派出的“度田使”却毫不客气地,清理荆州地区的流民户籍。
触及了桓氏集团的核心利益,许多流民,早已成为荆州军的兵源。
隐匿人口更是劳役基础,更是桓氏对抗中央的底气所在。
建康朝廷的命令,与荆州本地的利益,发生了尖锐的冲突。
他若强力抵制,便是公然抗旨,给谢安口实,若完全顺从,则无疑是自断臂膀。
“父亲,建康来的度田使已到襄阳,态度强硬,与当地豪强冲突已起。”
“王家的王忱,派人来求援,言语间……颇多怨怼。”
长子桓伟快步走进来,脸上带着,忧愤之色。
桓冲没有回头,只是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谢安石,这是要逼我表态啊。”
第二幕:兄阴影
桓冲的困境,更深一层,来源于他的身份,他是桓温之弟。
这个身份,既给了他如今的权位,也给了他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桓温中年跋扈,几行废立,虽有北伐之功。
却也让桓氏成为了,江东士族眼中“窥伺神器”的逆臣。
桓温死后,桓冲接过权柄,始终如履薄冰。
一方面要维持桓氏,在荆州的统治和军力。
另一方面,又要竭力向朝廷示忠,洗刷兄长留下的污名,避免成为众矢之的。
他谨小慎微,甚至主动提出,让出扬州刺史的职位,以示无争权之心。
但谢安和建康士族,对他的猜忌,从未真正消除。
《土断令》此次强力进入荆州,未尝没有试探和削弱,他桓氏势力的意图。
“桓温叔父若在,岂容谢安,如此欺我桓氏!”
一名年轻的桓氏子弟,在堂下愤然出声,引起了部分将领的共鸣。
军中老将都是桓温旧部,他们对建康朝廷充满不信任,渴望更加强势的领导者。
桓冲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那名子弟,厉声道。
“住口!此等言论,休得再提!我桓氏世受国恩,自当以国事为重。”
“岂可效仿……效仿当年旧事!”他硬生生把“兄长”二字咽了回去。
他必须压制住,军中这股躁动的、可能将桓氏,拖入万劫不复深渊的势力。
但他也知道,过度压制,又会寒了老部下的心,削弱军队的凝聚力。
他仿佛走在一条,万丈深渊上的钢丝绳,左右皆是绝境。
兄长的雄才大略与未竟野心,如同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他。
让他既无法真正效仿,又无法彻底摆脱。
第三幕:烽烟起
就在桓冲,为内部纷争,焦头烂额之际。
来自前线的紧急军报,将另一个巨大的难题,抛到了他的面前。
“报——!大将军!北面急报!慕容绍所部,突然加大活动力度。”
“其骑兵,屡屡越过汉水,劫掠竟陵、云杜等地!”
“江北流民,数量激增,正蜂拥南渡,冲击各处关隘!”
“报——!淮南急报!发现大量,自称从邺城方向,逃来的溃兵和流民。”
“拖家带口,沿淮水南下,乞求入境!”
“其中混杂不明身份者甚众,恐有燕军细作混入!”
坏消息接踵而至,慕容恪的军事压力,是实实在在的。
这位被称为“战神”的名将,用兵灵动诡谲。
虽只是偏师,却给荆州北部防线,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桓冲必须抽调,本已紧张的兵力去加强防御,而更棘手的是难民潮。
邺城方向的最终决战,可能已经打响,惨烈的战事,迫使大量百姓南逃。
按照道义和收拢人心的角度,他应该接纳这些北来的同胞,但现实是残酷的!
荆州本地的粮食储备,因为《土断令》的风波和可能的战争准备,已经捉襟见肘。
骤然涌入数万,甚至十数万张嗷嗷待哺的嘴,如何安置?如何供养?
更何况,谁能保证其中,没有慕容恪派来的奸细?
一旦让他们混入腹地,里应外合,后果不堪设想!
但若紧闭关隘,将同胞拒之门外,任由其被胡虏屠戮,或饿死荒野也不行。
他桓冲的声誉,必将扫地,军心民心也会动摇!
建康的谢安,更会趁机大做文章,指责他见死不救,心怀异志。
“父亲,怎么办?各关隘守将,都在请示!”桓伟焦急地问道。
桓冲看着舆图上,标示出的难民流向,额角青筋跳动。
接纳,是沉重的负担和巨大的风险;拒绝,是道义的崩塌和政治的被动。
这简直是一道,无解的难题!
第四幕:无声弈
夜深人静,都督府书房内,只有桓冲独自一人。
他没有像谢安那样下棋,只是对着摇曳的烛火,久久沉默。
几份文书,摆在他的案头, 一份是谢安,以朝廷名义发来的公文。
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要求他“妥善安置北来义民,彰显朝廷仁德”。
并“密切警惕,慕容绍动向,确保荆州无恙”。
字里行间,既是命令,也是甩锅,将难题和风险,完全抛给了他。
一份是兄长桓温,中年所着的《述志赋》拓本。
字里行间充满了,未能一统天下的遗憾,和时不我待的悲怆。
另一份,则是荆州本地的,粮库库存清单。
上面触目惊心的数字,提醒着他,现实的残酷。
他知道谢安在逼他,用大义的名分,用朝廷的大势,用北方的危局。
逼他在这困境中,做出选择,无论他如何选择,都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若全力接纳难民,消耗荆州元气,则正中谢安下怀。
荆州势力被削弱,更可能引发,内部的混乱。
若强硬拒绝,则失去大义名分,军心涣散,给谢安讨伐的口实。
若放任自流,则边境糜烂,慕容绍可能趁虚而入,似乎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
许久,桓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无奈。
他提起笔,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在一份手令上,写下了批示。
“令:各关隘,酌情放老弱妇孺入境,就地设立粥棚,暂作安抚。”
“青壮溃兵及身份不明者,暂阻于关外,严加盘查,甄别收纳。”
“另:从军中粮秣中,挤出三千石,速运往北部关隘。”
“告知百姓,朝廷……绝不会,弃他们于不顾。”
这是一个无奈之下、折中而又风险巨大的方案。
试图有限度地,履行道义,却又不敢完全放开。
但这区区三千石粮食,对于庞大的难民潮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写完后,他仿佛被抽空了力气,靠在椅背上,闭上双眼。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慕容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难民潮只会越来越大。
建康的压力,也不会减轻,他的困境,远未结束。
荆州,这把原本应该,挥向北方的利剑。
此刻却因为内部的纷争、外部的压力和继承的枷锁,被困在鞘中,动弹不得。
桓冲的困境,是整个时代,撕裂与矛盾的缩影。
在这乱世之中,即便是手握重兵的一方诸侯,也往往难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只能在时代的洪流中,艰难地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平衡点。
而他的抉择,必将深刻地,影响着未来天下的格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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