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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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沙城的酒馆飘着劣质马奶酒的味道,针娘坐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转着个空酒杯。杯底刻着半朵梅花,与阿古拉描述的银面具标记正好能拼合——这是她花了三匹棉布从酒馆掌柜那换来的“信物”,据说戴着银面具的人,只会和持有这种酒杯的人交易。窗外的沙暴越来越大,卷着砂砾拍打窗棂,发出“噼啪”声,像无数细小的鞭子在抽打。酒馆里的牧民都裹紧了羊皮袄,唯有靠门的桌子坐着个穿黑袍的人,帽檐压得很低,面前摆着个上锁的木箱,箱角的铜环磨得发亮,与苏明轩在灞桥粮仓见过的火药箱铜环款式相同。
“客官要的‘货’带来了?”黑袍人突然开口,声音经过刻意变调,像砂纸摩擦木头,“金砂按约定备好,少一钱,这箱东西就归别人了。”
针娘放下酒杯,从怀里摸出个羊皮袋,往桌上一倒,金灿灿的砂粒滚出来,在油灯下泛着冷光。“西域的狗头金磨的,”她用指尖拨弄着金砂,“含银量三成,够买你半箱‘货’了。”
黑袍人掀开木箱一角,露出里面排列整齐的火药桶,桶身贴着张纸条,用突厥文写着“北邙山同款”。针娘的目光落在桶盖的火漆印上,那印泥里混着极细的红色粉末——是江南胭脂里常用的“鸡冠石”,凤主的旧部总爱用这东西做标记。
“剩下的半箱,要你告诉我个消息。”针娘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去年冬天,从黑沙城运出的二十车‘药材’,到底卸在了哪里?”
她指的是凤主倒台后,突然从江南消失的一批“鬼稻种子”。据漠北的药农说,那些种子被伪装成药材,经黑沙城转运,最终去向不明。而黑袍人贩卖的火药,与当年北邙山暗渠里的火药成分完全一致,显然是同一批人在背后操作。
黑袍人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突然拍了拍手,酒馆后门走进来两个壮汉,腰间都别着狼头纹弯刀。“看来客官不止想要火药。”他冷笑一声,帽檐下露出半截银面具,面具上的梅花纹沾着点暗红色——是干涸的血迹。
针娘手按在桌下的短刀上,刀鞘里藏着柳氏特制的“迷烟弹”,只需用力一拍就能引爆。就在这时,酒馆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阿古拉带着十几个牧民冲了进来,手里举着套马杆,杆头缠着浸过煤油的麻布。
“巴图的人在城外设了埋伏!”阿古拉的声音带着喘息,“他们说要借交易的机会,把你们都炸死在酒馆里!”
黑袍人脸色骤变,突然抓起桌上的金砂就要跑,却被针娘用短刀拦住去路。“说!鬼稻种子在哪?”她的刀抵住黑袍人的咽喉,面具下的呼吸变得急促。
“在……在黑沙城的废弃窑厂!”黑袍人终于松了口,“是巴图让人藏的,说等风季过后,就用火药把种子炸进中原的河道,让你们的稻田全长满鬼稻!”
话音未落,酒馆外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是巴图的人提前引爆了埋在门口的炸药,碎石和木屑从屋顶落下,油灯被震倒,火苗瞬间舔上了酒桶。
“快撤!”苏明轩从横梁上跳下来,他刚才一直躲在房梁上,手里还攥着根从黑袍人身上扯下的丝线——那丝线是用西域的“冰蚕丝”做的,防水防火,正是当年包裹鬼稻种子的布料。
混乱中,针娘一脚踹开后窗,阿古拉带着牧民们从窗口跳出去,苏明轩则拽着黑袍人紧随其后。身后的酒馆在爆炸声中坍塌,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巴图带着人在火光中嘶吼,却被赶来的可汗亲卫拦住——老可汗终究是信了阿古拉的话,派亲卫来阻止这场闹剧。
逃出黑沙城后,黑袍人被绑在马背上,银面具被强行摘下,露出张布满疤痕的脸——竟是当年在江南织造署负责转运私盐的账房先生,李三。他在凤主倒台后假死脱身,靠着倒卖火药和鬼稻种子苟活至今。
“是太后的亲弟弟,赵大人让我干的!”李三涕泪横流,“他说只要能让中原大乱,突厥就能趁机南下,到时候他就是漠北的王!”
赵大人,也就是前兵部尚书,太后的亲弟弟,当年因“贪墨”被革职,实则一直躲在黑沙城,暗中联络突厥贵族和江南盐商,企图东山再起。而他用来购买火药的金砂,正是来自西域的金矿,那金矿的矿脉,恰好与苏明轩在灞桥粮仓发现的齿轮纹路吻合——那些齿轮,原本是金矿的开采工具。
“窑厂的鬼稻种子有多少?”苏明轩的刀架在李三脖子上,黑沙城的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生疼。
“足足五千石!”李三的声音发颤,“赵大人说,这些种子混在火药里炸开,能飘到千里之外的稻田里,比人工播种快十倍!”
赶到废弃窑厂时,风季的沙暴正好减弱。窑厂的砖墙上布满了弹孔,显然刚经过一场打斗,地上躺着几具尸体,都是巴图的亲信,手里还攥着未点燃的引信。
“是老可汗的人干的。”阿古拉检查着尸体上的伤口,“这是亲卫专用的箭簇。”
窑厂深处的仓库里,果然堆着五千石鬼稻种子,都用冰蚕丝布包裹着,旁边还放着十几箱火药,箱盖上的标记与酒馆里的火药箱完全一致。针娘让人将种子搬到空地上,浇上煤油准备烧毁,却被苏明轩拦住。
“等等。”他拿起一粒种子,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种子的外壳有股怪味,不像普通的鬼稻。”
柳氏带着药农随后赶到,她用银针挑起一粒种子,针尖立刻变黑。“被处理过了。”她脸色凝重,“里面掺了‘化骨水’,遇水就会溶解,渗入土壤后,十年内长不出任何庄稼。”
这比单纯的鬼稻更恶毒。赵大人不仅想让中原长满毒稻,还想彻底毁掉中原的耕地,让百姓无粮可种,只能任其摆布。
“必须把种子运到沙漠深处烧毁。”苏明轩当机立断,“在这烧,灰烬会被风吹进草原,污染牧民的草场。”
转运种子的过程中,巴图带着残部追了上来,他的左臂被炸伤,鲜血染红了半边身子,却仍举着弯刀冲锋。“我哥说了,只要毁了中原的耕地,突厥就能有新的牧场!”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显然被赵大人洗了脑。
阿古拉挡在巴图面前,兄弟俩的马在沙地上对峙。“你忘了去年冬天饿死的羊群了吗?”阿古拉的声音带着痛心,“没有耕地,我们的牛羊也会饿死!”
巴图的动作顿了顿,就在这时,老可汗带着亲卫赶到,他手里举着赵大人与巴图的密信,信上写着“事成之后,封巴图为黑沙王,割中原五州为牧场”。
“你被人当枪使了!”老可汗将密信扔在巴图面前,“赵大人只想利用我们,等中原大乱,他就会联合西域诸国,反过来吞并漠北!”
巴图看着密信上的字迹,又看了看那些裹着冰蚕丝布的鬼稻种子,突然摔下弯刀,跪在沙地上痛哭。
种子最终被运到沙漠深处烧毁,火焰烧了整整一夜,灰烬被风卷向远方,像一场黑色的雪。李三被押回黑沙城受审,巴图被剥夺王子身份,贬为普通牧民,负责看守新开辟的谷田。
赵大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有音讯。他藏在金矿里的账本被找到,上面记录着与江南盐商的交易明细,其中一笔“金矿换盐引”的交易,日期正好是圣上在御花园种下太平谷的那天。
“他知道圣上在种新谷。”针娘抚摸着账本上的墨迹,“所以才急着毁掉耕地,他怕太平谷真的能改变什么。”
苏明轩望着沙漠尽头的绿洲,那里的太平谷幼苗在风中摇曳,虽然瘦弱,却充满生机。他知道,赵大人和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真正能改变世界的,从来不是火药和毒种,是牧民弯腰播种的动作,是汉人与突厥人一起守护幼苗的决心,是无论风沙多大,都要把新谷种下去的坚持。
风季过后,黑沙城的牧民开始学着种植太平谷,他们用阿古拉改良的风车抽取地下水,用老牧民发明的“沙障”阻挡风沙。针娘的谷田里,太平谷和黑沙谷成功杂交,长出了颗粒饱满的新谷种,牧民们叫它“和欢谷”,说这谷子能让汉人与突厥人永远和睦相处。
而那本记录着罪恶的账本,被针娘埋在了谷田中央,上面盖着层厚厚的新土。她说:“让金砂和火药的痕迹,都变成滋养新谷的肥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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