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劫（五）

　　轰！

　　如同天坠一般厚重的力量压在顾盛酩身上，他体内运转的灵气近乎凝固，难以流淌。

　　不仅如此，他的灵识也受到限制，甚至无法调动周围的灵气。

　　他又尝试着施展因果之域，然而皆以失败告终。

　　这便是小世界规则对未掌握规则之人的绝对统治，也正因如此，世间才有了绝巅一词。

　　这是天地间最难以跨过的一道鸿沟，甚至比圣人杀死大帝还要难！

　　因为……

　　唯有绝巅，才能杀死绝巅。

　　“……”

　　顾盛酩深吸一口气，握着无妄剑的手微微颤抖。

　　要说不怕，未免太假，但行至此处，他已再无回头路可走。

　　同样，他也不后悔。

　　因为……

　　他重重呼出那口气，升入高空，一张铭刻着无数符文的淡紫色卷轴在他身后缓缓展开。

　　“紫阳仙图，启！”

　　轰！！！

　　耀眼的紫色火焰冲天而起，瞬间将这片天地化作一片火海，汹涌的火焰化作身长万丈的火凤，盘旋在他身边。

　　感受到这张卷轴蕴含的恐怖力量，苏澄眼神微动，显然有些意外。

　　“九品仙器？”

　　“呵……倒是小瞧你了。”

　　他嗤笑一声，然后拔剑一斩。

　　轰！！！

　　璀璨的蓝色剑气从天而降，横贯万里，将世界一分为二。

　　与此同时，借着紫阳仙图的力量，顾盛酩终于挣脱了这个小世界的一部分限制，得以运转灵气。

　　他立马催动灵气，注入无妄剑之中。

　　“黄昏！”

　　绚烂的血红色剑气斩出，却在与那道淡蓝色剑气碰撞的一瞬间破碎。

　　后者来势不减，最终斩在大地上。

　　轰——

　　大地一分为二，留下一道一望无际的裂隙。

　　仅此一击，高下立判。

　　“……”

　　感受着周围残留的剑气，顾盛酩眼神凝重，脸色愈发凝重。

　　但不等他思考太多，苏澄又出手了。

　　只见后者身形一闪，接着直接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前，斩出一道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剑气。

　　顾盛酩瞳孔一缩，立马施展身法化作清风散去。

　　然而……

　　“雕虫小技。”

　　苏澄嗤笑一声，只凭一个念头就将化作风的他重新凝聚起来。

　　“！！！”

　　不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恐怖的剑气已经落到身上。

　　轰！！！

　　剑气横贯三万里，天地轰鸣。

　　顾盛酩直接被这一剑轰飞出数万里远，身上的白金色道袍彻底粉碎，半个身体都被斩裂，血肉模糊。

　　刚才，他清楚的感受到死亡在逼近。

　　若不是他将本源融入无妄剑之中，生命力远超寻常地元境，恐怕已经在这一剑下身死道消！

　　“哦？竟然没死。”

　　苏澄眉头一挑，似乎也有些意外。

　　毕竟以他的实力，杀几百位二劫仙人也不过一剑的事，没想到对方硬吃一剑竟然活下来了。

　　他微微眯眼，目光落到顾盛酩体内那些淡金色的骨骼上，恍然大悟。

　　“原来是圣体，难怪这么硬。”

　　他笑着叹了口气，语气有几分感慨。

　　“不过可惜了，以你现在的肉身，根本不足以支撑圣体的全部力量。”

　　“咳……”

　　废墟中，奄奄一息的顾盛酩咬紧牙关，眼中的十字剑纹迅速逆时针旋转。

　　随着因果逆转，很快他又恢复如初。

　　然而等待他的，又是无法避开的一剑。

　　轰！！！

　　这一次，面对绝巅仙人的全力一剑，他整个人都被斩碎，说是粉身碎骨也不为过。

　　“因果……逆！”

　　而就在意识即将死去的那一刻，他又强行逆转了因果。

　　可不等他恢复，又是一剑落下。

　　“我倒要看看，你能坚持多久。”

　　轰！！！

　　剑气斩过，大地上又多了一道巨大的峡谷，本来就没有恢复的顾盛酩这次彻底粉碎，金色的骨骼散落一地。

　　嗡……

　　“因果……逆！！！”

　　因果再一次逆转，顾盛酩重新出现在天地间。

　　但是这一次，他身上布满了无数象征着因果反噬的白金色符纹，就像一条条深深烙印在血肉中的枷锁。

　　——连续逆转死生因果带来的反噬，已经超出了阴阳法则所能「平衡」的极限。

　　但此刻顾盛酩已然管不了这么多，他竟然选择了反抗，那就没想过要死！

　　哪怕结局，是苟延残喘的活着。

　　“绝巅……”

　　短短几息时间，就连续几次踏入死之河，顾盛酩清晰的感受到了绝巅二字是何等的沉重。

　　他与对方的差距，如同天堑！

　　而要想在一位绝巅仙人的小世界中战胜对方，更是绝不可能的事！

　　所以……必须离开这个地方。

　　想到这，顾盛酩直接调动体内所有灵气，全部注入已经被斩破一角的紫阳仙图之中。

　　嗡——

　　随着一阵玄奥的波动扩散开来，这座小世界开始颤动。

　　接着，仙图开始展开，越来越广。

　　察觉到他想做什么，苏澄笑了。

　　“后生，你对绝巅一无所知。”

　　“你所做的一切，在我眼中就像蝼蚁死前的无力挣扎，只要我想，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

　　“之所以留你至今，不过是想问你几句话……”苏澄的声音渐渐放轻，神情也复杂起来。

　　他垂眸看着废墟中鲜血淋漓的顾盛酩，望见对方眼中的不甘，渐渐失神。

　　若是他那位师弟没有死在那场大战中，如今想来这般年纪了吧。

　　可惜……

　　那人的未来，被眼前之人无情埋葬。

　　明明他师弟那么乖巧的一个人，最后却被埋葬在冰冷的雪原下，而罪魁祸首，却逍遥自在。

　　他自嘲一笑，轻声问道：

　　“顾青尘，百年前你肆意掠夺他人造化之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你可曾想过，那些人也是他人眼中不可失去之人？”

　　“你可曾想过，你所求的一线生机，是以无辜之人的死换来的。”

　　“这一切，你有没有想过？”

　　“……”

　　顾盛酩摇摇晃晃缓缓站起身，身后的紫阳仙图已经完全展开，遮住了天空。

　　紫色的火焰遍布大地，熊熊燃烧。

　　此刻他就像一个站在绝境火海中，已经穷途末路的亡命之徒，可怜又可恨。

　　他低着头，望着不断悲鸣的无妄剑，透过染血的剑身，他看到了自己的狼狈。

　　他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回答道：

　　“想过……”

　　“但，我别无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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