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我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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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来不及为维尔汀的自甘堕落而难过,五天后,云茹便收到了厄普西隆军总部守卫的一封加密邮件——拉恩要来私下面见云茹。为此,云茹特意召开了会议,商讨相关事宜。
首先是菲因,相比于之前,现在的菲因明显要冷静许多:“拉恩这次重点强调是以个人名义来面见,至少可以排除要攻打阿拉斯加要塞。”
阿丽兹也点点头:“嗯,云茹姐,我觉得这次面见,拉恩的用意应该仅仅是想看看安琪拉过的怎么样,毕竟,作为父亲,拉恩还是很关心她的。至少他应该是没有敌意的……”
云茹思考片刻,说道:“我认同,而且,我打探到的消息显示,拉恩已经被厄普西隆下掉军衔,掌管总部守卫的是冷邵,那个梦魇7号特种兵。”
会议在一种略显凝重的氛围中结束。尽管拉恩的私下会面似乎不涉及军事威胁,但与他打交道,永远伴随着不可预知的风险。云茹揉着眉心,正准备线上和拉什迪再细化几个安保预案,却听到旁边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天啊……小维……”
是刚刚康复、一直沉默寡言的兀尔德女士。她脸色苍白,手指颤抖地指着窗外。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皆是心头一震!
只见行政楼前不远处的空地上,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而车旁,赫然是维尔汀!
她竟然穿着一身极其暴露的衣物——那甚至不能称之为衣服,只是几片单薄的、闪着廉价亮片的黑色布料,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将她纤细却布满新旧淤青的身姿几乎一览无遗地暴露在阿拉斯加的寒冷空气中。
她头上歪戴着一顶格格不入的军用头盔,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正倚着打开的车门,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手里还松松垮垮地抓着一个半空的军用水壶,里面散发出的浓烈酒气似乎隔着玻璃都能闻到。
“她……她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还喝酒?!”阿丽兹惊得脱口而出。
云茹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她知道维尔汀状态不好,却没想到已经糟糕到如此地步!这种公然自毁形象、近乎放浪形骸的行为,完全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司辰会做出来的!
兀尔德女士心如刀绞,再也顾不上会议刚结束,猛地站起身就想冲出去。
“阿姨!”云茹一把拉住她,声音严厉却带着一丝无力,“别去!你现在出去,只会再次刺激她!我们会处理!”
兀尔德女士看着女儿那副模样,泪水夺眶而出,挣扎着:“可是她……她这样会冻坏的!她到底喝了多少啊!”
“我知道!但你现在不能去!”云茹强行将她按回座位,对十四行诗使了个眼色,“小诗,你先陪阿姨回休息室冷静一下。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许围观!我去看看。”
云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这才快步走出行政楼。
然而,当她走到吉普车前时,却发现车还在,人却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残留着一道歪歪扭扭的、似乎是洒落的酒液混着泥水留下的痕迹,通向行政楼的后院。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云茹。她立刻循着痕迹快步追去。
刚绕过楼角,来到后院,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猛地停下了脚步——
维尔汀直接仰面朝天地倒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浑身沾满了污渍和融化的雪水。那身可笑的暴露衣物更是被浸得透湿,紧紧贴在她身上,更显得狼狈不堪。
她显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双目紧闭,脸颊酡红,嘴角甚至还残留着呕吐物的痕迹,手里却还死死抓着那个空了大半的水壶。
浓烈的、劣质的酒精味和酸腐味弥漫在空气中。
“维尔汀!”云茹惊呼一声,正要上前。
另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兀尔德女士终究还是不放心,挣脱了十四行诗,跟了过来。当她看到女儿如同破烂玩偶般倒在泥水里的样子时,发出一声心碎的哀鸣,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小维!我的孩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啊!”兀尔德女士跪倒在泥泞中,试图将女儿冰冷湿透的身体抱起来,泪水滴落在维尔汀毫无知觉的脸上。
或许是冰冷的泪水,或许是母亲的触碰刺激了她,维尔汀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涣散,蒙着一层浓重的醉意,好不容易才聚焦到兀尔德女士痛哭流涕的脸上。
而同样赶到现场的十四行诗,看着她所珍爱的维尔汀,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不由得身体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
或许是冰冷的泪水,或许是母亲的触碰刺激了她,维尔汀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涣散,蒙着一层浓重的醉意,好不容易才聚焦到兀尔德女士痛哭流涕的脸上。
她没有推开,反而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极其怪异、混合着醉意和嘲讽的扭曲笑容,声音含混不清:“呃……妈……你怎么来了……也想来……喝一杯吗?这酒……呃……真带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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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这副烂醉如泥、自轻自贱的模样,兀尔德女士的心痛达到了顶点,她用力摇晃着维尔汀的肩膀,哭喊道:“小维!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为什么要这样作践自己?!为什么要喝这么多酒?!穿成这个样子?!你是司辰啊!你怎么能……”
“司辰?”维尔汀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挥开了母亲的手,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因为醉意又跌坐回去,她吃吃地笑着,眼神却逐渐变得冰冷而疯狂,“什么狗屁司辰……呃……不过是一条……没人要的……丧家之犬……被你们……玩腻了……就扔掉的……破玩具……”
她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指着兀尔德女士,带着彻骨的恨意和自嘲:
“你不是也扔了吗?!啊?!站在外面……看得开心吗?!现在又来假惺惺地……装什么好心?!”
“不是的!妈妈错了!妈妈真的知道错了!”兀尔德女士泣不成声,“妈妈求你……别再这样惩罚自己了……你这样比杀了我还难受啊……”
“难受?”维尔汀猛地凑近母亲,浓重的酒气喷在她脸上,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堕落而邪恶的光芒,“我偏要这样!我不仅要喝!我还要穿最骚的衣服!给所有人看!怎么样?!你不是心疼吗?你不是难受吗?那就看着啊!好好看着你的女儿……现在有多下贱!多不堪!”
她说着,竟然开始动手去扯自己身上那本就少得可怜的布料,行为癫狂而失智。
“不要!小维!不要这样!”兀尔德女士惊恐地试图阻止她,紧紧抓住她的手。
“滚开!”维尔汀猛地甩开她,力气大得惊人,兀尔德女士被她推得一个踉跄跌坐在泥地里。
维尔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母亲,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快意:
“别碰我!你们谁都没资格碰我!”
“我现在觉得这样挺好……醉生梦死……什么都不用想……比当那个狗屁司辰……痛快多了!”
“你们不是希望我好吗?不是求我原谅吗?”她大笑着,笑声却比哭还难听,“看着我烂掉!烂在泥里!烂在酒里!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对不对?!哈哈哈……”
说完,她不再看彻底崩溃、瘫在泥泞中失声痛哭的兀尔德女士,踉跄着、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像个真正的醉鬼和疯子一样,一步三晃地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留下身后一片狼藉和母亲心碎欲绝的哭声。
云茹眼睁睁看着维尔汀踉跄着、哼着那不成调的堕落曲子越走越远,身后是瘫在泥泞中痛哭流涕、几乎要再次昏厥过去的兀尔德女士。一股混合着心痛、愤怒、无力感的火焰猛地窜上云茹的心头,烧掉了她最后一丝冷静。
她不能!绝不能就这样看着维尔汀彻底烂掉!
云茹猛地冲上前,几步追上维尔汀,在她反应过来之前,扬起手——
啪!啪!
两声清脆而用力的耳光,结结实实地扇在了维尔汀那还带着醉意潮红和污渍的脸上!力道之大,让维尔汀整个人都偏向一边,脸上瞬间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维尔汀!”云茹的声音因激动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厉色,“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军中明令禁止执勤期间及执勤前饮酒!尤其是哨兵!你身为司辰,知法犯法,自甘堕落,成何体统!你还记得你的身份吗?!还记得你的责任吗?!”
云茹试图用军规和职责喝醒她,试图用最严厉的态度将她从这滩烂泥中拽出来。
维尔汀被她打得偏过头,愣了几秒,似乎没反应过来。随即,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回头。
她没有暴怒,没有哭泣,甚至没有用手去捂火辣辣的脸颊。反而,她歪着头,用一种极其怪诞的、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事情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因愤怒而胸口剧烈起伏的云茹。
然后,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嘲讽、怜悯和极度恶意的笑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醉醺醺的腔调:
“哦——?是——吗——?”
她模仿着云茹严厉的语气,随即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而冰冷,像毒蛇的信子:
“对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敬爱的、伟大的云茹领袖~您好像……也没少喝吧?”
她凑近一步,带着浓重的酒气,逼视着脸色骤然变化的云茹,一字一句地,如同细针般扎过去:
“指挥室里私藏的酒~是谁喝的?庆功宴上喝到需要人扶回去的~又是谁?压力大到睡不着需要酒精麻痹的~难道是我吗?”
“呵呵呵……”她发出一串低沉而讥讽的笑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云茹小姐,你们这些人啊……真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玩得真溜啊……”
云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动了动,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维尔汀说的……是事实。她无法理直气壮地否认。这种被当众(尽管现场只有她们两人)撕破伪装的难堪,让她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而维尔汀,看着她的窘迫,眼中的快意和毁灭欲更加浓烈。她不再给云茹组织语言的机会,用一种彻底摆烂的、轻佻而绝望的语气,继续说道:
“军规?责任?身份?哈哈哈哈……省省吧……”
她挥了挥手,仿佛在驱赶令人厌恶的苍蝇:
“这个世界……你们爱谁救谁救~厄普西隆军~你们爱谁打谁打~反正啊……”
她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疲惫和漠然:
“我这条命……已经为你们所谓的伟大理想卖过一次了!结果呢?呵……”
“我不管了~也管不了了~你们……随意~”
说完,她像是彻底卸下了什么重担,又像是将最后一点什么东西也随手丢弃了。她不再看脸色惨白、僵在原地的云茹,也不再理会身后母亲的哭声,只是转过身,摇晃着,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决绝的轻松感,哼着那首不成调的歌,头也不回地、一步步地融入了阿拉斯加黄昏降临的阴影之中。
只留下云茹,独自一人站在原地,手上还火辣辣地残留着扇维尔汀耳光时的触感,但更痛的,是心里那被维尔汀的话语撕开的、血淋淋的口子。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用军规去要求维尔汀?她自己又何尝完美?
面对维尔汀那双看透一切、充满嘲讽和绝望的灰色眼眸,她所有的说教、所有的严厉,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虚伪、如此……不堪一击。
但已然无暇顾及维尔汀,因为刚刚过去两天,拉恩便来到了阿拉斯加要塞,亲自会见云茹。
而云茹在看见拉恩现如今被降为列兵的惨状,只好安慰道:“拉恩先生,有些事情我们也无法预测,尤其是……背叛……”
拉恩则苦笑一声:“不说这些了,安琪拉这两天怎么样?”
话音刚落,安琪拉便出现在了云茹身后,正快步跑向拉恩:“爸爸你来了!我好想你!”说罢便一头栽进拉恩的怀里。
拉恩抚摸着安琪拉的头发,轻声说着:“没事宝贝,爸爸在呢……”
“拉恩,你真行,你真的变了……”一旁的菲因不由得调侃着。
拉恩则冷眼斜视菲因道:“我来见你们并不代表我会和你们站在同一条战线!搞清楚情况!”
云茹见局势紧张急忙上前打圆场:“拉恩先生,累了吧,这样,咱们去食堂吃个饭好不好?”
拉恩抱着安琪拉,勉强点了点头。
阿拉斯加要塞的食堂比起以往,多了几分压抑的安静。
云茹、拉恩、安琪拉以及作陪的菲因、阿丽兹等人坐在一桌,桌上摆着简单的餐食,但气氛却远不如食物看起来那般平和。
拉恩虽然降为了列兵,但那身洗得发白的厄普西隆军服依旧笔挺,他坐姿僵硬,眼神锐利地扫过食堂内的焚风士兵,带着惯有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他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看着怀里的安琪拉,听着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在要塞里的生活,眼神才会偶尔流露出一丝属于父亲的柔和。
“爸爸,这里的土豆泥没有你以前偷偷给我做的好吃……”
“爸爸,十四行诗姐姐教我认字了……”
“爸爸,我昨天看到维尔汀姐姐了,她看起来好奇怪,好像很不开心……”
听到维尔汀的名字,拉恩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没说什么。云茹等人的脸色则瞬间变得更加不自然。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径直来到云茹身边,俯身在她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云茹的脸色骤然变了,手中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餐盘里。她猛地站起身,脸上写满了惊慌和焦虑,下意识地就想要立刻冲出去。
但下一秒,她看到了对面正用探究目光看着她的拉恩,以及他怀里懵懂的安琪拉。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云茹深吸一口气,极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对拉恩挤出一个歉意的笑容:“拉恩先生,抱歉,有点紧急军务需要处理一下,失陪片刻。”
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与拉恩的会面关系重大,不能因任何事中断。她立刻将目光投向坐在另一张桌子、同样因为听到动静而看过来的十四行诗,用眼神传递了焦急的讯息,同时快速低声吩咐:“十四行诗,北门哨所!维尔汀出事了!快去!稳住她!必要时……采取强制措施!”
十四行诗的心猛地一沉!她立刻站起身,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对着云茹和拉恩的方向微微颔首示意,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食堂,朝着北门哨所的方向狂奔而去。她的心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
北门哨所,此刻却围拢了一些士兵,他们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脸上充满了震惊、恐惧和不知所措。
哨所的了望塔上,一个身影正摇摇晃晃地站在边缘!
是维尔汀!
她不知何时爬了上去,身上依旧穿着那单薄而暴露的衣物,在阿拉斯加的寒风中如同脆弱的纸片。
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寒冷,手里拿着一个破碎的酒瓶,瓶口参差不齐,她正用那锋利的玻璃断口,一下下地、狠狠地在自己裸露的手臂和大腿上划拉着!
鲜血顺着她的皮肤流淌下来,滴落在冰冷的了望塔地面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她一边划,一边发出咯咯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唱着扭曲的歌谣:
“啦啦啦……都来看啊……好看的……红色的……哈哈哈……”
“疼吗?……不疼……一点……都不疼……比那里……轻多了……”
“你们……不是喜欢看吗?!看啊!看个够!哈哈哈!”
她的眼神涣散而疯狂,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潮红和兴奋,完全沉浸在了这种公开的自残行为中,仿佛正在上演一场献给所有人的、血腥而堕落的表演。
“维尔汀!!”十四行诗冲到塔下,看到这一幕,魂飞魄散!她失声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变调。
听到她的声音,维尔汀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塔下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十四行诗。
她歪着头,咧开嘴,露出了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举起那只还在淌血的手臂,对着十四行诗挥了挥,声音甜腻得可怕:
“哟~!是十四行诗啊~!你来啦~!”
“快看!我新学的……画画……好看吗?红色的……像不像……那天晚上的……颜色?”
她指的是审讯室里飞溅的血液。
十四行诗的心如同被狠狠剜了一刀,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她不顾一切地想要冲上塔楼:“维尔汀!不要!快下来!求求你了!别这样伤害自己!”
“站住!”维尔汀猛地厉声喝道,手中的玻璃碎片直接抵在了自己脖颈的大动脉上!锋利的边缘立刻划破皮肤,渗出一缕血丝!
“再上前一步!我就划下去!让你们看个更漂亮的!”
十四行诗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吓得浑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我不上去!我不上去!维尔汀!你冷静点!把那个放下!求你了!”她几乎是在哀嚎,声音破碎不堪。
“冷静?我很冷静啊~”维尔汀咯咯地笑着,眼神却空洞得可怕,“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清醒过……我以前就是太蠢了……太相信你们了……才会落到那个地步……”
她用玻璃片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颊,留下血痕:
“现在多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死……就死……”
“不!不是的!那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是被控制的!我们比你更痛苦!”十四行诗哭喊着,试图唤醒她。
“我们每天都在后悔!每一天都恨不得代替你受苦!维尔汀!看看我们!看看还在为你担心的大家!看看你的妈妈!看看我!求求你……回来吧……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痛苦?后悔?”维尔汀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笑了出来,“你们的痛苦……能让我身上的伤疤消失吗?你们的后悔……能让我忘掉被你们按在地上……像条狗一样被拷问的感觉吗?!”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无比,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别他妈再跟我提这些!恶心!”
她猛地用玻璃片再次狠狠划向自己的手臂,一道新的、更深的伤口裂开,鲜血涌出!她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反而露出一种扭曲的快意:
“这才叫痛苦!懂吗?!这才真实!你们那些眼泪……假惺惺的关心……呵……省省吧!”
“不是的!不是的!”十四行诗看着她不断伤害自己,心碎欲绝,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雪地里,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维尔汀……都是我的错……是我混蛋……我不是人……你杀了我吧!如果杀了我能让你好受一点!你杀了我!别再伤害你自己了!”
她跪在那里,卑微地乞求着,将自己的尊严彻底碾碎,只求能换回那个她认识的维尔汀。
维尔汀看着她跪地痛哭的模样,动作停顿了一下,眼神中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和挣扎,但那抹微光很快就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了。
她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望塔的边缘,寒风吹起她单薄的衣衫和银灰色的发丝,她张开双臂,像一个即将坠落的天使,又像一个拥抱死亡的恶魔。
她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十四行诗,脸上露出了一个极致悲伤却又无比决绝的、令人心碎的笑容,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十四行诗耳中:
“十四行诗……”
“太晚了……”
“那个你们认识的维尔汀……”
“早就死在审讯室里了。”
“现在这个……只是一具……还在呼吸的……腐烂躯壳罢了。”
说完,她向后一仰,如同断线的风筝,直接从了望塔上栽了下来!
“不!!!”十四行诗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不顾一切地冲过去!
万幸的是,了望塔并不算极高,下方又堆积着较厚的积雪。维尔汀摔落在雪堆里,发出沉闷的声响,溅起一片雪沫,人当场昏厥过去,但似乎没有生命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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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行诗连滚带爬地扑到她身边,看着她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模样,看着她脸上那最后定格着的、绝望而破碎的笑容,终于彻底崩溃,紧紧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在阿拉斯加的寒风中,发出了绝望至极的、如同失去一切般的恸哭。
“医疗兵!医疗兵!”
“维尔汀这是怎么了?”
“小维!孩子你怎么了?”
“阿姨你冷静点!”
“云茹,等她醒过来,我来劝她……”
……
维尔汀在一片消毒水的气味和身体的钝痛中缓缓苏醒。头痛欲裂,手臂和大腿传来阵阵缝合后的刺痛感。她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看到了医疗中心熟悉的天花板。
她下意识地想动,却牵动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随即,她注意到了床边坐着的人影。
不是云茹,不是十四行诗,也不是她那哭哭啼啼的母亲。
竟然是拉恩。他穿着一身普通的厄普西隆列兵军服,坐得笔直,如同冰冷的磐石。
而他的怀里,正抱着已经睡着了的安琪拉,小女孩蜷缩着,脸上还带着泪痕,似乎哭累了才睡去。
这副组合太过诡异,以至于维尔汀愣了几秒。随即,一种极致的荒谬感涌上心头,她忍不住捂住还在抽痛的额头,失声大笑起来,笑声沙哑而充满了嘲讽:
“哈哈哈——拉恩?真是稀客啊……怎么,厄普西隆的头号打手,如今沦落到带着孩子来焚风的医疗中心探病了?”她止住笑,灰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冰冷而恶意的光,“是来看我笑话的?看看曾经把你耍得团团转的司辰,现在变成了什么样一副烂泥扶不上墙的德行?怎么样,好看吗?满意了吗?”
拉恩面对她连珠炮似的嘲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波动,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鹰隼般盯着她,沉声道:“我不是来嘲笑你的。”
“哦?”维尔汀挑眉,语气轻佻,“那你是来干什么的?代表尤里来送温暖?还是终于想通了要弃暗投明,带着投名状来找我引荐?”
“我是来把你点醒的。”拉恩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重锤敲打在铁砧上。
“点醒我?”维尔汀像是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笑得几乎喘不过气,伤口都被牵动得阵阵作痛。
“哈哈哈……点醒我什么?点醒我其实你们都是为我好?点醒我所有的折磨都是迫不得已?点醒我应该放下过去像个圣人一样原谅所有人?拉恩,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套令人作呕的虚伪说辞了?”
“我经历过背叛。”拉恩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不高,却瞬间让维尔汀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他低下头,看着怀里安琪拉恬静的睡颜,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几乎从未在他眼中出现过的痛苦和……一丝柔软的波动。
“我比你更清楚那是什么滋味。”他再抬起头时,眼神恢复了冰冷,但话语却带着血的温度,“被自己效忠一生的组织抛弃,像条没用的老狗一样被剥夺一切,尊严、地位、信仰……被踩进泥里。我曾经拥有的一切,转眼间就成了笑话。”
他顿了顿,目光如刀般射向维尔汀:“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从云端摔下来过?只有你一个人体会过被全世界背弃的滋味?”
维尔汀沉默了,脸上的嘲讽渐渐褪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我也想过毁灭。”拉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想过杀回去,把那些背叛者全都撕碎,或者……干脆自我了断,一了百了。”
“那你为什么没去?”维尔汀冷冷地反问。
“因为她。”拉恩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安琪拉,小女孩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如果我死了,或者彻底疯了,她怎么办?指望厄普西隆那些混蛋的仁慈?还是指望你们焚风看在‘正义’的份上收养她?”
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维尔汀身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仇恨和自毁是最容易的路,维尔汀。躺在地上,舔舐伤口,诅咒所有人,然后烂掉,这不需要任何勇气。真正难的,是哪怕浑身骨头都碎了,也得从泥里爬起来!”
“爬起来?”维尔汀的声音带着颤音,那是被戳到痛处的愤怒,“爬起来然后呢?继续被他们利用?继续相信那些随时可能再捅你一刀的人?拉恩,别把你那套父爱如山的样子用在我身上!我不是安琪拉!我没那么天真!”
“谁让你相信他们了?!”拉恩猛地提高了音量,虽然依旧压抑,却带着一种雷霆般的怒意,惊得安琪拉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他立刻收敛了声音,但眼神却更加锐利:
“蠢货!谁告诉你爬起来是为了原谅或者相信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爬起来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不让那些背叛者、伤害者看到你这副让他们称心如意的惨状!”
“是为了告诉你自己,你他妈还没死透!你还能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亲自把那些加诸在你身上的痛苦,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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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恩的呼吸微微急促,他盯着维尔汀,一字一句道:“你现在这副鬼样子,云茹她们会愧疚,会难过,但最开心的会是谁?是阿尔卡纳!是利布拉!是尤里!他们甚至不用动手,你自己就把自己解决了!你这不是在报复云茹,你是在帮你的敌人消灭了一个最难缠的对手!你这叫愚蠢!叫懦弱!”
维尔汀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微微收缩。拉恩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凿开了她自怨自艾、用自毁包裹的外壳,露出了里面血淋淋的真相。
就在这时,安琪拉被刚才的动静惊醒了。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到病床上醒来的维尔汀,小嘴一扁,金豆豆立刻又开始往下掉。她从拉恩怀里溜下来,跑到床边,小手怯生生地抓住维尔汀没有受伤的手指,哭唧唧地说:
“维尔汀姐姐……你不要死……不要变成星星……安琪拉害怕……”
“爸爸说姐姐很痛很痛……安琪拉以前打针也好痛好痛,也想哭……但是爸爸说,哭完了就不痛了……”
“姐姐你哭吧……安琪拉陪你哭……哭完了……我们一起去找爸爸吃好吃的,好不好?”
“姐姐以前保护安琪拉……现在安琪拉也想保护姐姐……姐姐不要扔下安琪拉……”
孩子稚嫩而纯粹的话语,没有任何大道理,只有最直接的害怕失去和最简单的陪伴承诺,混合着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维尔汀的手背上。
那温度,灼得维尔汀心脏猛地一缩。
拉恩冰冷而现实的怒吼,如同淬火的冰水,让她看清了自己行为的荒谬和廉价。
而安琪拉温暖而笨拙的安慰,如同刺破坚冰的第一缕阳光,微弱,却真实地照进了她冰冷黑暗的内心最深处。
维尔汀僵硬地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笑。但那双死寂的灰色眼眸中,有什么东西,仿佛冰川开始移动般,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病房内,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维尔汀那仿佛梦呓般的、冰冷破碎的自言自语在回荡,清晰地穿透门板,砸在门外每一个人的心上。
“太迟了……”
“维尔汀已经死了……”
“早就死了……”
“我是谁?”
“重要吗?不重要!”
拉恩抱着安琪拉走了出来,面对急切想要冲进去的兀尔德女士,他只能无奈地拦住她,摇了摇头:“阿姨,你别忙活了,维尔汀……估计你们谁也劝不动了……”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见惯了绝望的平静,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阿丽兹痛苦地将头埋在菲因怀里,拳头无力地捶打着哥哥的胸膛,声音哽咽:“维尔汀姐姐,你……真的……要永远这样下去吗?”菲因紧紧抱着妹妹,脸色铁青,最终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终究害死同胞的还是自己人……”这句话道尽了所有人心中最深的无力与悲哀。
云茹如同被钉在了门口,一动不动。她很难想象,也无法接受,那个曾经在暴雨中穿梭、在绝境中带领众人、冷静睿智如同磐石般的司辰,会变成如今这副彻底否定自我、一心求死的空洞躯壳。拉恩通知要暂住几日的消息,她也只是机械地让十四行诗去安排,全部心神依旧系在那扇紧闭的门后。
最终,在十四行诗半劝半强制下,兀尔德女士和其他人只能带着沉重的心情暂时离开,留下云茹一人,如同雕塑般守在那里,仿佛要等到海枯石烂,等到里面的人回心转意。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的门把手轻轻转动了。
维尔汀光着脚,身上还穿着病号服,手腕和腿上的纱布渗着点点血迹。她似乎觉得病房无比憋闷,只想溜回自己那个冰冷的塔楼宿舍,那里还有没喝完的、能让她暂时忘记一切的烈酒。她面无表情地拉开门。
就在门打开的瞬间,守在外面的云茹动了!
她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母狮,猛地用身体抵开门,一把将猝不及防的维尔汀推回了病房内,并反手“砰”地一声将门关上锁死!
维尔汀被推得踉跄几步,跌坐在病床上。她抬起头,看着闯入的云茹,脸上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又浮现出那种令人厌恶的、玩世不恭的嘲弄笑容:
“哟,这不是领袖小姐吗?怎么,终于忍不住要亲自来管教我这个‘堕落分子’了?还是说……终于想起来要给我这个‘死人’补上几刀?”
云茹没有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她的眼神坚定得可怕,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在维尔汀讥诮的目光注视下,她竟然开始动手脱自己的外套,然后是里面厚重的毛衣!
这个动作让维尔汀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放肆了,语气轻佻:“诶呦呦~云茹,你这是要干什么啊?打不过我,就打算用美人计了?可惜啊,我现在对活人没兴趣……”
然而,她的话音未落,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云茹脱下毛衣后,里面只剩下一件贴身的背心。她没有丝毫暧昧的意思,而是猛地从后腰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军用匕首!
但接下来,她并没有用匕首指向维尔汀,而是调转刀柄,将刀柄猛地塞进了维尔汀没有受伤的那只手里!然后,她在维尔汀完全错愕的目光中,猛地转过身,背对着她,将毫无防备的后背彻底暴露在维尔汀面前,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地低吼道:
“你说维尔汀已经死了!我不相信!”
“你不是恨吗?你不是痛吗?你不是觉得我们都虚伪该死吗?!”
“好!那我不用那些空话来烦你!”
“我们当时……抽了你多少鞭?烫了你几下?打了你多少拳?你还记得吗?!”
“来!现在!就在我背上!一刀一刀!全都讨回来!”
“抽了几鞭,你就划几刀!要是觉得还不解气!就把我身上的肉也剃下来!一片一片!随便你!”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剧烈颤抖,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疯狂:
“只要……只要这样能让你觉得痛快!能让你觉得公平!能把你心里的维尔汀……给我换回来!”
“只要能让她活过来!你今天就是在这里把我凌迟处死!我也认了!”
云茹的后背绷得笔直,上面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旧日的伤疤。她就那样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最脆弱的部分,交到了那个充满恨意、手握利刃的维尔汀手中。
这是一种极端到近乎愚蠢的赌注。赌维尔汀内心深处是否还有一丝残存的不忍,赌那极致的恨意背后,是否还隐藏着一点点对过往的在意。
维尔汀握着那冰冷的刀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她看着云茹那毫无防备、微微颤抖的后背,看着那上面记录着过往峥嵘岁月的旧伤,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疯狂、愤怒、嘲讽、恨意、以及一丝被这疯狂举动勾起的、久违的震动……各种情绪在她眼中激烈交战。
她举起了匕首。
锋利的刀尖,在医疗中心冰冷的灯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对准了云茹毫无防备的后心。
而云茹也缓缓闭上双眼,静候维尔汀手起刀落。
但维尔汀手里的刀却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匕首掉落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打破了病房内几乎凝滞的空气。
维尔汀看着被自己推开、跌坐在地上的云茹,胸口剧烈起伏着,灰色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最终却都沉淀为一片更深、更绝望的死寂。她的声音沙哑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云茹,收起你这套自我感动的把戏。你真的以为,在你身上刻几道口子,流几滴血,我们之间就能一笔勾销?就能让我忘掉发生过的一切?你太天真了,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她指着门口,眼神冰冷而厌烦:“现在,从我的眼前消失。立刻。”
云茹坐在地上,仰头看着维尔汀。她从那双曾经清澈睿智、如今却只剩浑浊与虚无的瞳孔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或动摇,只有一片令人心寒的、拒绝任何光亮的黑暗。所有的决绝、所有的赌注,在这一刻都显得如此可笑和徒劳。
她艰难地爬起来,一步三回头,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她多么希望维尔汀能叫住她,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闪烁。但没有,什么都没有。维尔汀只是重新躺回床上,背对着她,仿佛她已经不存在了。
最终,云茹停在门口,手扶着门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留下了一句不知是祈祷还是自我安慰的话:
“维尔汀……你不会死……我相信你……”
然后,她轻轻地、仿佛怕惊扰什么似的,带上了房门。
门关上的瞬间,仿佛也关上了最后一道可能的光源。
……
接下来的日子,阿拉斯加要塞的探照灯依旧规律地扫过夜空,但那光芒闪烁间,却仿佛总带着一丝无力与晦暗,如同维尔汀不可逆转的、持续堕落的灵魂。
她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了那座偏僻的哨塔宿舍里。门从里面反锁,窗户被厚重的帘子遮得严严实实,拒绝一切访客,拒绝一切交流。食物和饮水由十四行诗每日清晨默默放在门口,有时会被拿走,有时则会原封不动地放到冰冷。
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做什么,是终日酗酒,是持续自残,还是仅仅在黑暗中发呆。只有偶尔深夜,塔楼里会传出压抑的、非人的呜咽或癫狂的笑声,提醒着人们,那里还困着一个正在缓慢死亡的灵魂。
最先感到无力和放弃的,是菲因。
他站在训练场上,望着那座死寂的塔楼,眉头紧锁,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他对试图拉他再去想办法的妹妹阿丽兹摆了摆手,语气充满了疲惫和现实的考量:
“随她去吧,阿丽兹。我尽力了。”
“我们一边要处理基地数不清的日常工作,要巡逻布防,要训练新兵,要防备厄普西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袭击!另一边还要无止境地分心去关注一个根本不愿意走出来的维尔汀!至少我做不到!”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不耐:“如果在解放世界和拯救维尔汀两者之间必须选一个的话……我只能选择前者。为了一个人,赌上整个基地的效率和安危,这不值得。我们已经尽力了,是她自己不肯回头。”
阿丽兹还想争辩,但看着哥哥脸上那种属于军人的、以大局为重的决绝表情,她知道,菲因已经做出了他的选择。
紧接着,是云茹。
作为领袖,她承受的压力远比菲因更大。拉恩的存在需要协调,基地的运转不能停歇,来自厄普西隆的威胁阴影始终笼罩。
她尝试过,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去尝试,换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在一次关于防御部署的会议后,看着再次因为维尔汀状态而心不在焉、出错连连的众人,云茹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声音低沉而无奈:
“维尔汀的事……暂时搁置吧。”
“我们投入了太多的情感和精力,却看不到任何成效,反而影响了正常的判断和工作。”
“我们不能……让整个焚风为一个人的沉沦陪葬。”
“她需要的,或许不是我们现在的‘拯救’,而是……时间,或者一个我们无法给予的契机。”
“从今天起,除非她主动寻求帮助,或者出现危及生命的状况,否则……不要再主动去打扰她了。一切,以基地事务为优先。”
这道命令,几乎等同于官方层面的暂时放弃。虽然痛苦,虽然愧疚,但作为领袖,云茹不得不做出这个残酷的决定。
越来越多的人,在日复一日的徒劳和无望中,渐渐收回了关注的目光。他们依然会为维尔汀感到难过,但不再试图去敲那扇永远不会开启的门。生活的重心重新回到了战斗、训练、生存上。那座哨塔,成了基地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一个被刻意遗忘的角落。
但是,有两个人,从未在放弃的名单上。
一个是兀尔德女士。作为母亲,她的字典里没有“放弃”这个词。
尽管被女儿一次次狠狠推开,用最伤人的话语刺伤,但她每天都会默默来到塔楼下,仰头望着那扇紧闭的窗,一站就是很久。
她会准备好维尔汀小时候爱吃的点心(虽然每次都会被原样拿走),会不停地织着厚厚的毛衣和围巾(尽管知道女儿可能永远不会穿),会对着窗户低声诉说母亲的思念和忏悔,无论里面的人是否听得见。她的爱,笨拙、执着,甚至有些卑微,却从未因为绝望而熄灭。
另一个,是十四行诗。
如果说兀尔德女士的爱是沉默的守候,那么十四行诗的坚持则是无声的行动。
她依旧雷打不动地每日送去温热的饭菜和干净的衣物,会细心观察门口食物的消耗情况来判断维尔汀的身体状态,会深夜默默守在塔楼下,聆听里面的动静,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她不再试图喊话,不再哭泣,只是日复一日地、固执地履行着这种近乎仪式般的守护。
她知道维尔汀恨她,或许比恨其他人更甚。但她不在乎。同窗多年的情谊,并肩作战的信任,以及那份深藏心底、甚至超越友谊的沉重情感,让她无法放手。对她而言,拯救维尔汀,早已不是出于愧疚或责任,而是成了她生存意义的一部分。
哪怕维尔汀永远不原谅她,永远不走出那座塔楼,她也会一直守下去,直到最后一刻。
每当深夜,哨塔的两侧,一边是母亲的守望,一边是挚友的关照。
“女儿,回来吧……我在等着你……”
“小维,回来吧……我在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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