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谩骂

　　小武回去红孩儿公司以后就不停地给我打电话，几乎每天都要打一个，每次都要说半个多小时，名义上是向我汇报工作，实际上他还是想催我快点把公司卖掉，因为局面已经非常紧迫了——可想而知所有人都不再努力干活、努力创新、努力开拓，都在等着公司归属的事情尘埃落定...唉，讲真，我的现状让我以前那种故意跟大厂犯贱的气派多少有点葳蕤，毕竟我自己就是个利息生物，你怎么能小看那些掌握着巨大资本的人呢...没做过什么大生意，没见过别人几千万几千万地撒钱，总觉得他们在吹牛比，等你真的看见人家说打钱就打钱，气势瞬间就矮了一头...就像，绝大多数人嘴巴都非常硬，都说自己不爱钱，拿钱砸不动，等你真的看到那么多钱的时候自己也难免心痒痒一样——谁都不是神仙，所谓的坚贞很可能是因为这辈子也见不到那么多钱从而幻想出来的一种品质——方总拿不出来俩个亿，我就笑话他埋怨他，施老板和我年纪相当，二话不说怼了一千万在我公司账户里，我瞬间就气沮了——这个世界有能人啊，而且还跟我岁数差不多，我拿十万都费劲（我意思是，纯粹属于自己的，可以随便调配的十万），别人已经随随便便拿这么多钱出来做生意了，那真是说拿就拿半分都不迟疑啊...唉，我还在为三千万还是四千万在那里搞价，别人估计看见我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狗样子早就恨得牙痒痒了...

　　这里的‘别人’，不单指想买那个项目的人，也指红孩儿那个公司的所有人，从上到下——我听到了小武那么紧迫的声音，就带着沙白舔约了收购方过来公司谈一谈，主要是稳定一下人心，显示一下存在，展现一下我其实还在为这个事操心的（本质上也的确是操心了，但是不多），结果就遭到女员工的谩骂——

　　那时候我和沙白舔、某宝的人（他们那时候也想买这个业务，沙白舔联系到了已经可以报数直接谈买断的人，我已经和他接触了几次，报了四千万，他同意了，但是我觉得这家伙同意太快我很可能报低了，所以就夹紧了没有卖）在办公室又谈了半天，我重新报了一个数，涨了五百万，沙白舔一直在那里磨叽，说我这人言而无信坐地起价什么的，我就当没听见——特娘的，我压根也没那么想卖，你愿意怎么说我就怎么说好了，老子做事还用你教？这中间沙白舔出去接电话，某宝的人就鬼迷日眼赶快给了我一个电话，告诉我这是某了么高管电话，他们买回去这个业务到时候也要整合到某了么里面去，让我直接联系这个人——这其实是行业大忌，不，应该说是做人大忌，就像我前面说的，你不能跳过你的中间人去直接勾搭买方，不然你就是鄙夷整个中介行业，不符合规矩，也不符合人性——但是我想了想还是拿了...在这之前，没有沙白舔我和这人一次联系都没有，人家做掮客的就靠这个挣钱，你得给他们留够利润不是么...讲真，如果是白嫖或者施老板，我绝对不会这么干，但是沙白舔的话就略微差点意思，因为他有纹身——纹身在我看来就是不准备按规矩办事的那种人，非常容易失控暴走，而且我和沙白舔的相处并不开心，因此上就不用客气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再说也不一定就能谈成什么样子，无非尝试一下，如果真有什么动静，我回头再跟沙白舔解释就是了。等沙白舔回来，我们又客套了几句，然后我和沙白舔把这哥们儿送走，俩个人往经理办公室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在那里骂什么‘流氓混账王八蛋，你把我们坑苦了’什么的，我当时不以为这是骂我的，因为，你懂的，查理哥行走江湖就没人敢对我这么放肆的——所以我当时看都没看，以为是他们下面员工中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在那里吵架，我和这帮人又不熟，所以拉着沙白舔紧着往办公室走，一边嘴上还在说呢——

　　＂沙总，见笑了，我经常也不过来，你看看这员工管的，也不知道是谁负责这块，咱们赶紧进办公室，别理他们，回头我整治一下纪律...＂

　　我在前面大概说过一嘴，红孩儿这个公司的布局是左边都是开放的工位，右边是一溜的人事、财务、后勤、物料间，经理室在最后面，经理要出门几乎要经过整个公司的——也不知道这是啥造型，如果是我，我就把经理室放到公司出门对面的会议室里去，大概是这边的几个经理想离员工近一点吧...我说句实话，你还是离他们远点吧，越近越闹心——这不，躲都躲不开，就有人骂上门来了——

　　＂说你呢！你跑什么跑！＂

　　被人这么呼喝了，我扭头看见一个脸和头都非常大，五短身材戴着一副度数很高的眼镜的女...女...女人？因为按道理说她的岁数不大的，但是你没法说她是个女孩儿，就是那种介于女孩儿和女人之间的雌性动物——这种东西我一般看都不会看的，实务里面遇到了都是目光失焦，你以为我在看你，其实我在看你脑后的某个点这样，然后尽快摆脱纠缠——我扭头看见这么个东西，还是不敢信有这种玩意跟我叫板，就由不住指着自己又问了一遍——

　　＂你在说我？＂

　　＂对！明明公司运行得好好的，也可以并购到别的大公司里去，偏偏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你这种混账东西，搞得公司里乌烟瘴气，现在大家干活都没心思——我是公司成立没多久就进来了，我可不能看着公司...＂

　　不知道你们遇见过这种事没有，当时我的火气就蹭蹭往上窜，特娘的‘从斧的’（从来只有我们斧头帮欺负人，就...），我还没被人这么当众辱骂过呢，所以这个纯属于是生理反应，还没等我脑子转我就发现自己蹭蹭跑了几步一个大鞭腿就踢到这玩意脸上，把她踢倒了...已然踢倒了，我才发现自己干了糊涂事，这个世上就没有哪个女人对我有点基本的了解还会跟我发横的，这玩意被人当枪使了...所以我过去把这女的夹着脖子夹起来，喊沙白舔过来帮忙（她被一脚踢休克了，你看看，没那个身体你干嘛惹这种人）把她弄到了经理室。

　　＂不会死了吧...＂我探了探她的鼻息，沉稳悠长，只是昏过去了...这倒正常，女人嘛，没挨过打，突然被这么来一下子是怒火攻心，血压一高，再加上这个死胖子肯定不好好吃饭在减肥，血糖又低，可不就晕厥了...

　　＂查总，打女人哎...＂沙白舔有点不屑地在旁边说。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也不信，纯属应激...我打她干嘛，你看看我这个长相，大街上的女人要么就是觉得咱是个好人，要么就是觉得我是个牲口，反正莫名其妙就敢骂我的还没见过，所以这里面必有蹊跷，这女的被人忽悠了...拿茶水过来...＂

　　沙白舔端来一杯茶水，我含了一口喷在她脸上，这玩意...算啦，她挨我一脚，咱还是把她当人看吧...这女人经这么一喷慢慢睁开了眼，一看见脸巴前扒个我就发了个哆嗦马上要跑——

　　＂你冷静点！＂我抓住她的肩膀狠狠摇了几下，这女的不动了，只是在那里畏畏缩缩看着我。

　　＂我先给你道歉，打人是我不对，但是请你试着理解，我是那种生物性比较强的人，一受刺激脑子还没转呢手已经打上去了，对不起...我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个咱们稍后商量。我问你个事，你脑子里那根筋抽抽了跑来跟我造次？我还不知道自己在公司里是千人厌万人烦吗？你怎么不想想，全公司那么多男子汉，没一个人出来跳脚，偏偏把你推出来，咋了，你是三头六臂还是水火不侵？来，你说说，让我听听你有什么能耐...＂

　　我一理智上线试着跟她交流，这女的就开始哭哭啼啼，照我看有我在旁边这个事就没完，而且我想了想，保不齐外面那帮人就报了叔叔，他们是真的恨我啊...所以我给沙白舔使了个眼色，自己匆匆下楼开车就走，直接往唐山去了——叔叔要是非要让我回去，我就让施老板他们去处理，自己回山西去——叫我回去我是不回去的，你来抓吧...

　　这里我要补充说明一些细节问题，那就是，越文明的、经济发展越高的地方我和叔叔部门打交道越轻松，越贫穷的、成天往车上贴单子这种地方，我和叔叔部门来往越慎重——别说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山恶水也出别的东西，北京的叔叔部门相对好说话，能沟通，其他的不说，你记得我掰折别人胳膊蹲号子那次，人家北京的号子里小卖部的东西没有上限的，只要有钱你可以无限买——不像山西的号子，再有钱每个月只让你花三百二百，怕你太舒服让蹲号子失去意义，就显得特别小家子气，有点像老舍写的《四世同堂》里描述的那种日本人，重小利无大义那类...在乎那几个钱的人，他进去也买不起，不在乎的，蹲号子对他来说主要的痛苦来自于失去自由，绝不是别的——我从没觉得号子里哪里不好，只是思想和自由上面那种禁锢让人变得生冷，吃喝上咱从来不挑剔人家，甚至觉得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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