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黄泉津命

　　两道身影在东京错综复杂的街巷间急速穿行。

　　中野植树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时而拐入霓虹闪烁的主干道，时而钻入路灯昏黑的小巷，或是掠过深夜仍在营业的便利店门口，惊起几只翻找垃圾的野猫。

　　他们的速度远超常人，脚下的路面飞速后退，夜风在耳边呼啸。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片被都市遗忘的荒芜之地，三围神社的旧址。

　　这是当初中野植树与青坊主会面的地方。

　　残破的鸟居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石灯笼倾颓，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材腐朽和泥土特有的腥气。

　　而在那最深处，本应空无一物的拜殿前，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

　　依旧是那身宽大的的黑袍，依旧是那副能剧面具，青坊主静静地看着两人的到来。

　　在他肩头，趴着一个肤色惨白的人偶，中野植树能看出来这便是先前窗外的那张浮肿人脸的本体。

　　此刻，它咧着嘴，发出无声的诡笑，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青坊主对眼神警惕的中野植树视若无睹，他的面具微微转动，朝向星野源，随后，竟是姿态优雅地躬身行了一礼。

　　嘶哑平板的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恭候多时了，星野阁下。”

　　然而星野源没有丝毫与他废话的兴致。

　　他周身空间微微扭曲，红紫色的业火无声燃起，如同跳跃的幽冥之花，将他映衬得如同自地狱归来的魔神，头顶夜空，乌云开始疯狂汇聚，沉闷的雷声在云层深处滚动，毁灭性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而下——

　　然而，青坊主面对这足以让任何超凡者胆寒的景象，却依旧平静地说道：“纵然在此处将我焚烬也无济于事，您无法得到任何您想要知晓的信息。”

　　他顿了顿，面具下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间，望向了神社深处那座最破败的鸟居。

　　“黄泉比良坂的首领，黄泉津命大人正在‘彼端’等候，您所有的疑惑，或许都能在那里得到解答。”

　　他侧过身，对着那座仿佛通往幽冥的鸟居，做了一个清晰的“请”的手势。

　　“星野阁下，请。”

　　星野源周身的业火微微一滞，天空中汇聚的雷云也停止了咆哮，只剩下低沉的嗡鸣。

　　短暂的沉默后，他周身的业火如同潮水般退去，天空的异象也悄然消散。

　　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向那座鸟居。

　　“星野先生！”中野植树下意识想要跟上。

　　青坊主肩头的人偶猛地转过头，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一道无形的屏障瞬间立起，将中野植树牢牢阻隔在外。

　　青坊主的声音冷淡响起：“止步，大人只邀请了星野阁下一人。”

　　星野源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回头，身影已然没入了鸟居那扭曲的阴影之中。

　　就在他踏过鸟居界限的一刹那——

　　周遭的景象如同被打碎的玻璃般骤然崩塌重组！

　　阴森的神社废墟、惨淡的月光、腐朽的气息……一切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无边无垠的纯净到令人心悸的蔚蓝。

　　脚下是光滑如镜的水面，倒映着同样澄澈无瑕的蓝天，水天一色，界限模糊，仿佛置身于一颗巨大无比的蓝宝石内部。光线柔和而均匀，没有来源，却照亮了一切。一种绝对的宁静笼罩了这里，连时间都仿佛失去了意义。

　　在不远处，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临水而立。

　　他穿着样式古朴的纯白长袍，长发如墨，仅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

　　身姿挺拔，正静静地望着远方水天相接之处，那里，一轮温暖却不刺眼的夕阳正缓缓沉入水平线，将半片天空和水面染成瑰丽的橘红与金紫。

　　似是感应到星野源的到来，他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极其年轻英俊的脸庞，肤色白皙，五官轮廓清晰而柔和，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星海，带着一种历经无尽岁月的平和与洞察。

　　他看向星野源，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一抹友善而温和的笑意，声音清朗，打破了这片绝域的寂静：

　　“你来了。”

　　“很久以前，我就想见见你了。”

　　“星野源，或者，该用你更喜欢的另一个名字，叶星源。”

　　“你想说什么？”即使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实力深不见底，能力一无所知的恐怖SSS级存在，星野源的声音依旧平淡无波。

　　而黄泉津命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从容到仿佛洞悉世间的一切。

　　他轻轻摇头，声音温和如拂过水面的微风：“我说什么，并不取决于我，而取决于你，叶星源，你……想问什么？”

　　“我问什么，你都会回答？”

　　“当然。”

　　星野源眼神微眯，停顿片刻，他缓缓开口：“如果我问，如何能彻底毁灭你这个黄泉比良坂，你也会解答吗？”

　　“呵呵……”黄泉津命轻笑出声，笑声在这片空灵之境中荡开细微的涟漪。

　　他并未因这充满敌意的问题而动怒，反而像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孩子气的问题，饶有兴致地反问道：“为什么想要毁灭我们呢？让我猜猜……是因为感知到自身生命如同沙漏般飞速流逝，开始担忧身后之事，害怕在你离去之后，黄泉比良坂这把悬于暗处的利刃，会斩向你所在意的那些人？”

　　他向前轻轻踏出一步，水面漾开圈圈波纹，目光平和地注视着星野源：“如果是因为这个，那你大可不必如此戒备，黄泉比良坂，并非是你想象中那般的组织，我们的目光，始终落在更宏大的图景之上。”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若我们真有此意，即便是在你全盛之时，在你于大西洋上空与血族真祖决战，在你与法神赞因对峙，乃至在你每一次离开东京的间隙……我们都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可以下手，不是吗？”

　　“事实上，”黄泉津命摊开双手，姿态坦诚：“回顾过往，似乎总是你，或者与你相关之人，主动介入，破坏了黄泉比良坂的几次计划，而非我们，主动去针对你们。这份‘敌意’，或许从一开始，方向就有些偏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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