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何其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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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雅的啜泣声是这死寂中唯一的声响,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齐天焦躁地原地打转,金属靴底敲击着地面,发出沉闷而急促的“咚咚”声,仿佛在敲打着我们所有人的心脏。

  黑疫使沉默地站在一旁,黑袍下的目光死死盯着我身上那不断蔓延的黑色纹路,似乎在疯狂计算着任何一丝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但那越来越紧抿的嘴唇透露出的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赵云双拳紧握,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看着痛苦蜷缩的我,又看向面色沉重的刘备,刚毅的脸上充满了挣扎,似乎想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剧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我的意识防线,视野边缘已经开始发黑,耳边嗡鸣不止。但奇怪的是,在听到那近乎死刑宣判的话语后,一股极其诡异的平静感,反而从心底最深处慢慢渗了出来。

  或许是物极必反,或许是意识到无论如何挣扎,情况都不可能更坏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豁达,混杂着强烈的不甘和一丝自嘲,涌了上来。

  我艰难地吸着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胸那被侵蚀的区域,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我努力扯动嘴角,想对围在我身边、满面愁容的伙伴们露出一个笑容,尽管我知道这笑容此刻肯定比哭还难看。

  “没……没事的……”我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是破风箱在拉动,“别……别一副给我送葬的样子……咳咳……我李安如……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从……从一个小小的心理咨询师……混到现在的……幽冥大帝……咳咳咳……靠的……不就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吗?”

  我试图用轻松的语气打破这绝望的氛围,但剧烈的咳嗽打断了我。

  苏雅连忙用手帕擦拭我额头不断渗出的冷汗和嘴角因内腑震动而溢出的血丝,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都……都这时候了……你还逞强!”她带着哭腔责备道,声音颤抖。

  齐天猛地停下脚步,蹲到我面前,猴眼里满是血丝,低吼道:“小子!别他娘的废话了!俺老孙这就去把杨戬那三只眼揪过来!他搞出来的烂摊子,让他自己收拾!他肯定有办法!”

  黑疫使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没用的。且不说能否找到杨戬,即便找到,他若有解法,当初便不会以此作为要挟和枷锁。这侵蚀,与那‘缚神印’恐怕早已纠缠在一起,解其一,未必能解其二,甚至可能引发更剧烈的反噬。”

  就在这时,一直欲言又止的赵云,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他上前一步,对刘备抱拳,声音沉凝:“主公!云有一言!安如兄之伤,并不是非得自己自残自爆……”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

  “报——!!!”

  一声凄厉、充满了惊恐和绝望的嘶吼,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野兽发出的哀鸣,猛地从大殿之外传来,瞬间撕裂了殿内凝重的气氛!

  紧接着,一个浑身浴血、铠甲破碎不堪的天兵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他甚至来不及行礼,便扑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惊惶:“将军!不好了!封印……刚刚稳固的第三号裂隙封印……被……被彻底冲垮了!虚空……虚空大军如同潮水般涌了进来!前线……前线第一道防线已经崩溃!弟兄们……顶不住了!!”

  “什么?!!”

  刘备霍然起身,刚才还布满担忧和沉重的脸上,瞬间被震惊和凛冽的杀意所取代!他那双仁厚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隼,一股久经沙场、执掌生死的强大气势骤然爆发开来,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具体情况!说!”刘备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不容置疑。

  那天兵涕泪交加,语无伦次地哭诉:“是……是新型的怪物!比之前见过的都要庞大!它们……它们能直接扭曲空间,我们的阵法还没启动就被撕裂了!还有很多……很多像影子一样的东西,根本打不中!王校官他们……为了给我们争取报信的时间……已经……已经全军覆没了!将军!快想想办法啊!”

  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刚刚才经历一场惨胜,封印竟然这么快就被突破,而且是以一种更加猛烈、更加诡异的方式!

  刘备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猛地看向案台上的态势图,只见代表着三号裂隙的区域,原本微弱的光点已经彻底被一片不断扩散的、代表虚空侵蚀的黑暗所覆盖,并且那黑暗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

  “传我将令!”刘备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大殿中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所有还能动弹的将士,倾巢而出!放弃外围所有据点,收缩兵力,死守‘金霞壁垒’!那是通往后方伤员营地和更核心战区的最后屏障!决不能失守!”

  他快速下达着一连串命令,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显示出一位优秀统帅的素质。然后,他的目光转向了我们,尤其是齐天、黑疫使和赵云,眼神中带着恳切和一丝不容拒绝的威严:“齐天大圣,黑疫使大师,子龙!情况紧急,备知诸位并非我天庭部属,但如今唇亡齿寒,金霞壁垒若破,此地方圆万里将尽化虚无,无数生灵涂炭!备恳请三位,助我一臂之力!”

  “这还用你说!”齐天第一个响应,金箍棒已然掣在手中,浑身战意沸腾,“俺老孙早就手痒了!正好拿这些鬼东西试试新悟出的棒法!”

  黑疫使微微颔首,枯寂的气息开始在他周身凝聚,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森寒:“虚空……本就是寂灭的一种。本座倒要看看,是它们的吞噬厉害,还是本座的枯寂更胜一筹。”

  赵云更是毫不犹豫,龙胆枪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他看向刘备,眼神坚定:“主公放心,云万死不辞!”

  就在这时,我强忍着仿佛要将我灵魂撕成碎片的剧痛,用手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苏雅和离我最近的赵云连忙扶住我。

  “我……我也去……”我的声音虚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执拗。

  “大帝!不可!”刘备立刻出声阻止,他看着我那几乎已经完全被漆黑纹路覆盖的左臂和不断向心脏区域蔓延的侵蚀,眼神严厉,“你伤势已重到极点!此刻若再强行催动神力与虚空作战,无异于火上浇油!虚空之力会彻底引燃你体内的侵蚀,恐怕……恐怕你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会……”

  便会神形俱灭。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我们都明白。

  我感受着体内那两股力量的疯狂角力——天君之力在拼命构筑防线,试图延缓黑色纹路的推进,而虚空侵蚀则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冲击、吞噬。

  每一次力量的调动,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坠入万丈深渊。

  但我看着刘备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忧虑,听着殿外隐约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厮杀和爆炸声,一种奇异的平静感再次占据了我的心头。

  我推开苏雅和赵云搀扶的手,摇摇晃晃地,却异常坚定地站直了身体。

  天君位格的力量在体内艰难地流转,勉强压制住那钻心的疼痛,让我至少看起来不至于立刻倒下。我甚至努力让自己的脸上挤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刘皇叔……”我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更坏吗?”

  我抬起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指了指殿外,那里,代表毁灭的阴影正在快速逼近:“留在……这里等死……和……出去战死……我李安如……选择后者!”

  我的目光扫过苏雅那写满惊恐和哀求的脸,扫过齐天和黑疫使凝重的眼神,最后定格在刘备脸上:“况且……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从老天爷手里……一次又一次……抢回来的!这一次……我也不信……我会就这么……交代在这里!”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腥甜,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丝,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不就是……虚空吗?!它们想吞了我……我还想……吞了它们呢!看谁……吞得过谁!”

  刘备看着我眼中那混合着痛苦、疯狂、不甘和一丝令人心悸的炽热光芒,他沉默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殿外的喊杀声和能量爆炸声变得越来越清晰,如同死神的倒计时。

  终于,刘备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中充满了无奈,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他知道,他阻止不了一个决心赴死……或者说,决心在死前绽放最后光芒的人。

  “既然如此……”刘备的声音恢复了作为统帅的冷硬和果断,“备不再阻拦。情况紧急,已无暇因谈话而耽搁。大帝……”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我,说出了那句近乎残酷,却又无比现实的话:“既然劝不动大帝,备只有一个请求——请大帝在……陨落之前,倾尽全力,助我守住这金霞壁垒!能杀多少虚空孽障,便杀多少!为身后的将士和生灵,多争取一线生机!”

  这话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苏雅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齐天和黑疫使的眼神也变得更加深邃。

  我却没有丝毫犹豫,重重地点了点头,咧开嘴,露出沾着血迹的牙齿,笑容疯狂而惨烈:“好!一言为定!在我……彻底消散之前……我会让那些鬼东西……好好记住……两界之主……李安如的名字!”

  “走!”

  刘备不再多言,猛地一挥手,身先士卒,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率先冲出了大殿!他那过膝的长臂在空中一挥,一柄散发着煌煌正气、刻有龙纹的古朴长剑已然在手——正是他的雌雄双股剑之一!

  “安如!”苏雅哭喊着想要抓住我。

  我回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的不舍、歉意和决绝。我轻轻推开她的手,声音异常温柔,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坚定:“苏雅……听话……留在殿内……照看好伤员……等我回来。”

  说完,我不再看她那悲痛欲绝的脸庞,猛地转身,强提着一口几乎要涣散的气,跟着刘备的身影冲了出去!左半身那蚀骨灼心的剧痛,此刻仿佛化为了燃烧生命的燃料,驱动着我这具残破的身躯,奔赴那注定惨烈无比的战场。

  齐天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浑身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紧随其后。黑疫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阴影,但那股森然的枯寂死意却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赵云深深看了苏雅一眼,递过一个“放心”的眼神,龙胆枪一振,化作一道银色闪电,也冲了出去。

  当我们冲出金色小殿,看清外面的景象时,即便是早有心理准备,我的心还是猛地沉了下去。

  天空,不再是之前那种灰暗的战云密布,而是被一种粘稠的、不断蠕动翻滚的深紫色所覆盖,仿佛整个天幕都被某种活着的、恶意的巨物所取代。

  无数扭曲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虚空造物,如同蝗虫过境般从远方那道巨大的、还在不断扩大的空间裂隙中喷涌而出!

  它们不再是单一的形态,有的如同巨大的、长满触手的肉瘤,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有的则像是纯粹的阴影,在实体和虚幻之间闪烁,普通攻击根本无法触及;还有的则像是各种生物尸骸的拼凑体,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发出刺耳的精神尖啸。

  之前还算稳定的浮空陆地群,此刻正在剧烈震颤,边缘处不断有巨大的岩石和建筑碎片被无形的力量剥离、吞噬。

  之前井然有序的伤兵营和防御工事,此刻已是一片混乱,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金色的神血与虚空造物那粘稠的、暗紫色的体液混合在一起,涂满了大地。

  远处,一道由无数符文构成的、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巨大光墙——那应该就是刘备所说的“金霞壁垒”——正在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冲击!

  无数虚空造物如同疯了一般撞击着光墙,每一次撞击都让金光剧烈闪烁,符文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破碎。光墙之后,是无数天兵天将组成的密集阵型,他们拼命地将神力注入壁垒,但面对那无边无际的虚空狂潮,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渺小和绝望。

  “结阵!死守壁垒!”

  刘备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战场。

  他身先士卒,直接冲到了壁垒最前方,雌雄双股剑挥出,一道横贯天际的金色剑罡如同犁庭扫穴,瞬间将前方数百米内的虚空造物清空!但那空缺几乎在瞬间就被后续涌来的怪物填满。

  “杀!”

  齐天早已按捺不住,狂吼一声,身形暴涨,化作百丈巨猿,金箍棒舞得如同风车,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砸向怪物最密集的区域,每一棒下去,都有成片的虚空造物被砸成肉泥或直接汽化,狂暴的气势一时无两。

  黑疫使没有选择正面硬撼,他的身影在战场边缘闪烁,所过之处,一片片灰色的“枯寂领域”悄然展开。

  范围内的虚空造物,无论形态如何,其生机和能量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枯萎,最终化为飞灰。

  他的攻击无声无息,却效率极高,专门针对那些难缠的、具有特殊能力的个体。

  赵云则如同一道银色的旋风,在战场上穿梭往复,龙胆枪化作万千枪影,精准地点杀着那些试图突破防线、攻击壁垒薄弱点的精英虚空生物。他的枪法快、准、狠,充满了沙场悍将的凌厉。

  而我……

  当我踏上这血腥的战场,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比我所承受的侵蚀更加浓郁和狂暴的虚空气息时,我左半身的剧痛陡然加剧了数倍!那感觉,就像是原本只是在体内燃烧的火焰,突然被泼上了一桶热油!

  “呃啊——!”

  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人踉跄了一下,差点栽倒在地。视野瞬间被血色覆盖,耳边充斥着虚空能量的嘶鸣和我自己粗重的喘息。

  不能倒下!绝对不能倒下!

  我疯狂地催动着体内那已经有些滞涩的天君之力,不再是单纯地压制,而是试图将其引导出来,化为攻击!

  然而,力量刚一运转,那左臂和左胸的黑色纹路就如同活过来的毒蛇般疯狂扭动,更加猛烈地吞噬着我的神力,甚至开始反过来侵蚀我的经脉和神魂!

  一种冰冷的、想要毁灭一切的疯狂意念,开始试图侵入我的脑海。那是虚空的本能!

  “给……我……滚开!”

  我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强行保持住灵台的最后一丝清明。

  我知道,常规的战斗方式对我而言已经是奢望。每一次动用力量,都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但,那又如何?!

  我抬起那只尚且完好的右手,镇魂剑感应到我的意志,发出嗡鸣出现在手中,但剑身上的光芒却远不如从前璀璨。

  我看向前方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散发着令人作呕气息的虚空大军,看着那些在壁垒前苦苦支撑、不断倒下的天兵天将,看着刘备那奋力搏杀却难掩疲惫的背影,看着齐天那狂暴的身影,看着黑疫使那沉默的杀戮,看着赵云那决绝的枪芒……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和决绝,如同火山般在我胸中爆发!

  我不能像他们那样战斗了。

  但我还能……燃烧!

  “天君……之力!”我嘶吼着,不再去管那疯狂反噬的虚空侵蚀,将残存的力量,连同我的意志、我的不甘、我的愤怒,尽数灌注到右臂,灌注到镇魂剑中!

  嗡——!

  镇魂剑发出一声前所未有的、带着悲鸣般的颤音,剑身之上,原本森严的幽冥帝气,此刻却混杂了一丝诡异的、来自虚空的漆黑,以及人皇气的浩荡,昆仑本源的厚重……我体内那庞杂而强大的力量,在这生死关头,在这自我毁灭般的催动下,竟然出现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却又威力惊人的强制融合!

  我猛地将镇魂剑插向脚下的大地!

  “以我帝名!唤尔等……安息!亦或……狂怒!”

  并非什么精妙的剑法,也不是强大的神通,而是最简单、最直接、最不计后果的能量爆发!

  一股混合了幽冥死寂、人道愿力、大地承载以及……一丝虚空吞噬特性的恐怖冲击波,以我为中心,呈扇形向着前方汹涌而来的虚空大军悍然撞去!

  所过之处,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扭曲声!那些低级的虚空造物,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瞬间消融!

  稍强一些的,也被那混乱而狂暴的力量撕成碎片!甚至连一些体型庞大、散发着强大能量的虚空领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性质诡异的攻击打得踉跄后退,身上出现了明显的伤痕!

  这一击,威力远超我平时的水准,甚至暂时清空了我面前数千米内的敌人!

  但代价是巨大的!

  “噗——!”

  我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血液不再是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紫黑色!左半身的黑色纹路如同获得了大补,疯狂地向上蔓延,已经越过了锁骨,向着我的脖颈和脸颊侵蚀而来!剧烈的痛苦几乎让我瞬间昏厥,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

  “大帝!”

  “小子!”

  刘备、齐天等人显然注意到了我这边的异常动静和那恐怖的攻击,也看到了我此刻惨烈的状态,纷纷惊呼出声。

  但我却咧开嘴,任由紫黑色的血液从嘴角滑落,看着那些因为我的攻击而出现短暂停滞的虚空狂潮,发出了疯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来啊!你们不是喜欢吞吗?!老子……让你们吞个够!!”

  我知道,我撑不了多久了。或许,真的如刘备所说,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

  但在这最后的时间里,我要让这片战场,让这些该死的虚空孽障,牢牢记住我李安如!

  战斗,才刚刚开始。而这,将是我最疯狂,也是最后的一舞。

  意识,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即将解体的破船,不断被抛起、砸落。

  左半身的剧痛已经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冰冷,正迅速蔓延至全身。

  那不再是肉体上的寒冷,而是生命之火即将熄灭前,对万物终结的预感和……某种诡异的亲近感。

  虚空侵蚀的黑色纹路,如同活过来的藤蔓,已经爬满了我的左臂、左胸,甚至开始向我的脖颈和左侧脸颊蔓延。

  视野里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摇曳的血色滤镜,耳边是各种声音混杂的轰鸣——虚空生物的嘶嚎、能量爆炸的巨响、战友的怒吼、还有我自己那破风箱般粗重而断续的喘息。

  但我的右手,依旧紧紧握着镇魂剑。

  每一次挥动,都不再是精妙的招式,而是最简单、最粗暴的能量倾泻。

  我将体内那早已混乱不堪、彼此冲突的力量——幽冥帝气的森严、人皇气的浩荡、昆仑本源的厚重、共工血晶的破灭,以及那该死却无法摆脱的虚空吞噬特性——不顾一切地挤压、混合,然后像丢垃圾一样,疯狂地砸向眼前那仿佛无穷无尽的紫色潮汐。

  “轰——!”

  又是一剑斩出。

  不再是璀璨的剑罡,而是一道扭曲的、如同混沌风暴般的能量洪流。

  剑气所过之处,空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那些张牙舞爪的虚空生物,无论是庞大的肉瘤领主还是无形的阴影刺客,都在接触到这混乱能量的瞬间,被撕裂、湮灭、或者被其中蕴含的虚空特性反向吞噬!

  这一击,清空的范围比之前更广,几乎有万米!

  威力惊人吗?或许吧。

  但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每挥出一剑,我体内某些重要的东西就在随之崩塌、消散。

  生命力?神魂本源?或许兼而有之。镇魂剑在我手中哀鸣,剑身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它承载不了我这种自毁式的、毫无章法的力量宣泄。

  “哈哈哈……痛快!!”我狂笑着,任由紫黑色的血液从七窍中渗出,模样恐怖如厉鬼。

  笑声在战场上显得如此突兀和疯狂。

  我能感觉到齐天、黑疫使、赵云他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焦急、愤怒和深切的悲痛。

  刘备在远处奋力搏杀,每一次挥剑都金光万丈,试图稳住不断后退的防线,但他眼角余光扫过我时,那凝重和担忧几乎化为实质。

  他们想靠近我,想帮我,但被我周围那失控的、敌我不分的混乱能量场逼退。

  我现在就是一个行走的不稳定炸弹,靠近我,只会被卷入这自我毁灭的旋涡。

  “安如——!停下!你会死的!!”

  苏雅带着哭腔的尖叫透过混乱的战场隐约传来,像一根针,刺痛了我几乎完全麻木的心神。

  但我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立刻被体内失控的虚空侵蚀吞噬,或者被潮水般的怪物淹没。

  战斗!继续战斗!直到最后一刻!

  我的攻击变得越来越没有规律,范围却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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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是铺天盖地的幽冥鬼火,却夹杂着人皇气的金色光点和虚空的黑紫色斑块,灼烧着一切;有时是引动大地之力形成的巨大石笋,但石笋表面却缠绕着扭曲的虚空纹路,穿刺怪物后连同空间一起扭曲崩碎;有时甚至只是单纯的精神咆哮,蕴含着枯寂、破灭和疯狂的意念,让一些弱小的虚空生物直接精神崩溃,化作飞灰。

  我像一个醉汉,在战场上踉跄前行,所过之处,留下一片片短暂的空旷和更加混乱的能量残留。

  我甚至开始无差别地吸引着虚空生物的注意力,它们似乎对我身上那浓郁而混乱的虚空气息格外“感兴趣”,如同飞蛾扑火般向我涌来,然后在我的疯狂攻击下成片湮灭。

  这无疑减轻了金霞壁垒其他区域的压力,但我也能感觉到,壁垒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

  那道巨大的空间裂隙,如同一个永不满足的巨口,还在源源不断地吐出新的、更强大的怪物。一种体型堪比山岳、外形如同多节蜈蚣、每一节都长满惨白眼睛的巨型虚空领主,缓缓从裂隙中爬出,它发出的精神尖啸让整个战场的空间都在颤抖,无数天兵抱着头颅痛苦倒下,壁垒上的符文瞬间熄灭了一大片!

  “不好!是‘千眼腐蜈’!瞄准它的关节!不能让它靠近壁垒!”

  刘备的吼声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慌。

  齐天化身巨猿,咆哮着冲了上去,金箍棒带着万钧之力砸向那巨蜈的头部,却被一层无形的精神护盾挡住,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和剧烈的能量涟漪,竟一时僵持不下!黑疫使的枯寂领域试图蔓延过去,但那千眼腐蜈的无数眼睛同时转动,射出惨白的光束,竟然将枯寂之力都一定程度上中和、驱散了!

  赵云化作一道银光,试图攻击其关节薄弱处,却被其他蜂拥而上的虚空生物死死缠住。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在联军中蔓延。

  防线,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的血色越来越浓。

  我知道,我快到极限了。

  体内的天君之力已经近乎枯竭,只剩下那混乱的、自我毁灭的本能在支撑着我。

  左半身的冰冷几乎要将我的灵魂冻结。我甚至开始产生幻觉,仿佛听到了父母的呼唤,听到了许仙、项羽、刘邦那些逝去之人的低语。

  就要……结束了吗?

  就在我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的瞬间——

  刘备那悲壮、决绝,如同最终丧钟般的声音,借助某种秘法,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还在奋战的联军将士的耳边,也如同惊雷般炸响在我即将沉寂的脑海深处:

  “诸君——!!虚空之势已不可挡!金霞壁垒将破!为阻孽障肆虐,护佑身后亿万生灵……备,刘备刘玄德,以巡天大将之名,令!!”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般的痛苦,却又有着钢铁般的坚定:

  “全体——自爆神躯、燃尽神魂——以我等残存之力,封堵裂隙!能封一刻是一刻!能阻一息是一息!为三界……争取时间!”

  “——!!!”

  这道命令,像是一盆混合着冰碴的冷水,从头到脚浇了我一个透心凉,让我那近乎涣散的意识,回光返照般地凝聚了一瞬!

  自爆……封堵裂隙?!

  我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向四周望去。

  我看到了。

  我看到离那巨大裂隙最近的一批天兵,他们脸上先是闪过一瞬间的恐惧和茫然,但随即被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所取代。他们放弃了防御,放弃了攻击,转而疯狂地燃烧起自己的神力和神魂,身体如同吹胀的气球般迅速膨胀,然后——

  “为了天庭!为了三界——!爆!!”

  轰!轰!轰!轰——!!!

  一连串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那不是物质的爆炸,而是能量和规则层面的殉爆!

  一个个金色的、银色的、杂色的光团,如同微小的太阳,在虚空狂潮的最前沿猛烈绽放!强大的自爆能量暂时清空了一小片区域,甚至让那巨大的裂隙边缘都微微扭曲了一下!

  但这只是开始!

  更多的光芒亮起!

  我看到一名罗汉,高诵一声佛号,周身绽放出纯净的琉璃佛光,如同流星般撞向一头强大的虚空领主,轰然自爆,将那领主炸得粉碎!

  我看到一名星官,燃烧着自己的本命星辰,化作一道璀璨的星虹,义无反顾地冲进了裂隙喷涌的紫色光柱中!

  我看到那些之前还在苦苦支撑阵法的神只,纷纷脱离了阵眼,脸上带着悲壮和解脱,冲向怪物最密集的地方,然后毫不犹豫地引爆了自己千年、万年的修为!

  轰隆隆——!!!

  自爆的浪潮,如同多米诺骨牌般,从战场的最前沿,迅速向着内部蔓延开来!整个战场,变成了一片由无数神只、天兵、佛僧用生命点燃的、惨烈而绚烂的死亡烟花秀!

  金光、佛光、星光、各色神光……与虚空那令人窒息的深紫色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无比诡异、无比悲壮、也无比震撼的末日图景!

  空间在哀鸣,大地在崩裂,能量风暴席卷一切。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些曾经高高在上、也曾勾心斗角的神佛,此刻却用最彻底、最决绝的方式,践行着他们口中“守护三界”的誓言。

  尽管这誓言的背后,可能隐藏着无尽的黑暗和私心,但在此刻,这牺牲是真实的,这毁灭是壮烈的。

  我的疯狂,我的不甘,我的痛苦,在这席卷整个战场的集体殉爆面前,忽然显得……有些渺小了。

  齐天发出了震天的悲啸,充满了愤怒和无力。

  黑疫使周身的枯寂气息波动剧烈,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赵云死死握紧了龙胆枪,虎目含泪,看向了刘备的方向。

  而刘备,此刻已经冲到了最前方,他的身影在无数自爆的光芒映衬下,显得格外高大,也格外孤独。

  他回头,目光似乎穿越了混乱的战场,深深地看了我们这边一眼。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歉意,有决绝,有嘱托,也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模样。

  然后,他转回头,面对那巨大的裂隙和无穷无尽的虚空大军,举起了手中的雌雄双股剑。

  他身上开始散发出比太阳还要耀眼的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一位皇者、一位统帅、一位兄长最终的一切!

  我知道,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了。

  轮到我了吗?

  我低头,看着自己那几乎已经完全被黑色覆盖、不断蠕动着的左半身,感受着体内那仅存的、如同灰烬般微弱的力量。

  自爆……封堵裂隙……

  我这条捡来的命,这条挣扎了这么久、背负了这么多、也辜负了这么多的命,最终,也要以这样的方式,归还给这片天地了吗?

  意识,再次不可抗拒地滑向深不见底的黑暗。但这一次,那黑暗似乎不再那么令人恐惧。

  或许,这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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