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斗智斗技

　　做完了回春再造丸，叶若兮也算原谅了外孙女叶飞秋。华子特意做了一桌蘑菇崴子屯儿特有的农家菜。

　　叶老太太喝酒，必须有人看着，要不然兴致一上来就整碗喝下去。

　　半小碗白酒喝下去，柳青青给她夹了一筷子茄干儿炒肉故意岔开话题：“奶奶，您说我爷爷奶奶那么厉害，怎么会给日本鬼子大官儿做回春再造丸哪？”

　　叶若兮：“其实那时候我也没在宽城，在海拉尔铁路转运站，专门搜集日军情报。记得那时溥仪还没登基，还是大执政官。马占山在昂昂溪一带跟日本鬼子开火干上了。日军里有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正在做进军计划，老天爷开眼让他得了中风！土肥原就急了呀，进军计划还没形成文字，都在那个人脑袋里装着呢。”

　　华凌霄：“那就更不能救活他，让他像姓杜的那样半死不活。”

　　叶若兮：“日寇可是杀人不眨眼。要是只弄得半死不活，你爷爷奶奶还好得了？何况那时候他把郑孝胥臭骂一顿，又得罪熙洽，不肯给溥仪治那绝户病。你爷爷那也是依照脱身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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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龙飞没被郑孝胥抓起来，活灵活现回到赤十字社，司徒慧才长出了一口气。

　　华龙飞问北山晴子：“是你去找的上角利一？”

　　北山晴子看了一眼司徒慧：“我不去行么？你师姐都快急疯了！”

　　华龙飞抱住司徒慧：“呵呵，那当然，我师姐比我亲姐还亲。不过我一直想不明白，你们日本人出来直接说了算不就完了么，干嘛还假模假式弄出个皇上总理来，养了那么一大些贪官？”

　　司徒慧吓得直用胳膊?他，脸上又渗出汗珠……

　　北山晴子颇有深意地问道：“你认为日本人直接管控满蒙会更好些？”

　　华龙飞：“除了打仗，至少现在没看出怎么坏。敢于以下犯上，不合理就干掉！办事干净利索，行就行不行就是不行，谁说情都没用。当官的不贪污不腐败……，总体说日本人生于忧患，满洲人死于安乐。”

　　“哈哈哈哈……”随着一阵尖利嘶哑的笑声，从楼上走下一位面色苍白，身材矮小，披着一领宽大的黑色和服的半大小老头儿。和石原莞尔不同的是，他的鼻子下面有一撮黑色的小胡子，眼睛不大，瞳孔略黄。

　　司徒慧不再和华龙飞亲昵，松开手站起来，和北山晴子弯腰鞠躬：“将军。”

　　华龙飞也站起身：“今天怎么都是大人物啊。”

　　那人点点头打量着华龙飞：“难怪石原君对你赞赏有加，果然非同凡响。在下土肥原贤二，现任哈尔滨特务机关长。”

　　华龙飞更是大吃一惊，原来恶名昭着的土肥原贤二！这家伙既不土也不圆，中国话说得这么流利。就是这个人坑了张家父子，拉来溥仪一伙，断送了满蒙……

　　难道赤十字社也成了他的特务机关？

　　华龙飞头脑里飞转，也鞠了一躬：“将军，久闻大名，石原将军跟我介绍过您。不过您怎么会？”

　　土肥原：“呵呵，年轻人，你不要多疑。我是到这里来求医的。”

　　华龙飞心里骂道，跟你这种鬼蜮东西不多疑我能跟谁多疑？他亲自出面，难道还给溥仪治不育？

　　他茫然地“哦？”了一声。

　　土肥原坐到沙发上，也和中国人一样。他说：“目前，我在哈尔滨安抚北境，板垣君在西境，石原君已经奉调回本土。原黑龙江省境内马占山的余孽非常多，流窜山林，袭扰铁路，尾大不掉。接替石原君的小石勇四郎旅团长正在谋划剿灭这些余孽的时候，忽然倒地，口吐白沫，四肢抽搐，不省人事。陆军医院的人说是中风不语。”

　　北山晴子随即将一份诊断书递给华龙飞。

　　华龙飞看了一遍：“已经做出诊断，那就下药治疗啊。”

　　土肥原摇摇头：“我在中国多年，京津两地也很熟悉。治疗这种病，只有两种药最为神效，牛黄安宫丸、回春再造丸！不过同仁堂面临倒闭，有钱也买不到。”

　　“于是只剩下我们的回春再造丸了。”

　　土肥原：“医侠萧暮云已经作古，司徒忆非先生远在美国，所以……”

　　华龙飞暗想，公开拒绝已经不可能。这孙子把各方面的情况都搞得十分清楚，把自己的退路都堵死了。

　　他想了想才说：“回春再造丸，如果在日本可以申请那叫什么，哦，专利，享受专利。可是在这里根本做不到。我和我师父费尽千辛万苦，临别时只剩三丸，给了我一丸。我一时贪财卖给常荫槐的弟弟常荫敷了。”

　　土肥原：“据你师姐说，现在掌握这个方子的只有你和你师傅两人。”

　　华龙飞：“司徒医馆绝不私密方子，只要能治病救人，都可以公知天下。”

　　土肥原：“年轻人，你想多了。我不要您的方子，只买您一丸药。”

　　华龙飞：“将军，不是我不想卖药，尤其像您这样的大人物能缺钱么？我是真的无能为力。别的药以您的能力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就说这虎骨，这些年我跑遍了大关东一块都没发现。再有就是蕲蛇，虽然不像虎骨那么难得，可是得到湖北去买。我和我师父发毒誓，司徒门绝不准用假药……”

　　土肥原狡猾地一笑：“这两样我来办。我就委托你们新京赤十字社，从速处方制药，只要制成一丸，我们就动身去齐齐哈尔！”

　　土肥原直接下达命令，赤十字社严密封锁，没有北山晴子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

　　华龙飞实在低估了这个在中国活动三十来年的老牌特务。他本打算说出虎骨、蕲蛇把他难住，可是这些在一般人看来难于登天的事，土肥原做起来易如反掌！华龙飞在这个老家伙面前失算了。

　　他不但被困在了宽城，而且困在了狭小阴暗的两层小楼里。

　　方子被分成了两部分，普通药由北山晴子购入，特殊药由土肥原带着单子出去联系。

　　华龙飞把方药一一开列出来，放到医案上。

　　司徒慧：“往下你想好了么？千万不能冒险。”

　　华龙飞：“药配制出来只是第一步，司徒门下最讲究对症下药，因人而异。下一步还得看病人状况怎样。”

　　北山晴子两天的时间就把药料备齐了。

　　满洲这帮龟孙都他妈滑头，卖给普通老百姓，十有三四是假货糙货。卖给小日本儿的，一点假货没有。

　　华龙飞检查过后：“走，我们得到东兴堂中院去。让常秃爪子把烘炉烧起来。”

　　北山晴子：“可是土肥原君命令我们在这里。”

　　华龙飞：“在这里？那也行，你轧药吧。这么些药料，累死你。再说他要是真的弄来虎骨，得下油锅，上大碾子，你这里有啊？东兴堂难道不是赤十字社？”

　　北山晴子：“别嚷嚷啦，我去办。”

　　北山晴子把华龙生一家、常秃爪子都赶到了后院去。前院关张，只开中院，一切都得由他们三个亲手操作。

　　幸亏华龙飞临时变动，普通药材还没处理完，土肥原贤二就回来了。这孙子在中国的确神通广大！两块虎胫骨，一块足有半斤重的虎脊骨，还有一块虎头骨！

　　华龙飞也没看别的药材，盯着虎骨，眼睛都直啦！

　　“我的天呀！我当年和师父动用那么多人脉，找了一个多月才靠面子买到一块虎胫骨。您也太厉害了！”

　　土肥原：“有个朋友要泡制虎骨酒……”

　　华龙飞脱口而出：“他他妈该枪毙！”

　　两个女人都吓呆了！司徒慧：“三儿，你胡说什么呢！”

　　华龙飞站起身：“哦……，我是说虎骨泡酒实在糟蹋啦。”

　　土肥原一笑：“货卖识家。他们那些人怎么知道回春再造的秘奥？据说虎骨酒治疗风湿很有效么？”

　　华龙飞：“那得辅助其他中药。虽然有效，但是好钢没用在刀刃上，暴殄天物。将军，我选一块用，其他的怎么办？”

　　土肥原看着天真但贪婪的样子，不仅仰天大笑：“哈哈哈哈……，你不是说日本人不贪污是好事么？你怎么起了贪念啊？”

　　华龙飞：“这么多好东西，配成药物，这得救多少人呐？”

　　土肥原：“我想过了。剩下的虎骨、麝香、蒙古牛黄、蕲蛇，都赠送给新京赤十字社，归你们三位调用。我实在没时间兼顾这些东西。”

　　北山晴子恨不得给土肥原趴下磕头，华龙飞心里略感失望。

　　他选了一块虎胫骨站起身：“实在太好了！我现在就开始炮制，估计明早就能成药。”

　　不只是好奇，还是真的不放心，土肥原竟然亲自跟着他们来到中院炮制房。

　　华龙飞亲手操作，把几样药粉投进油锅里，将油锅慢慢烧热。

　　华龙飞左手拿着一把铁笊篱，右手拿起一把长柄铁钳子：“将军，各位，都请推到门外去。油炙虎骨非常危险，虎骨性烈，入锅会引起油爆。”

　　土肥原暗想，这小大夫还是要藏心眼儿，不就是油炸虎骨头么？有什么玄虚？他退出门口，静静站着看着。

　　只见华龙飞带着皮手套，左手用铁笊篱罩住脸，右手用铁钳子夹住虎骨，轻轻放入油锅。

　　砰的一声响，炮制房里红光耀眼，浓烟窜出……

　　“三儿！”司徒慧还是惊叫出来。

　　土肥原下的目瞪口呆，连退数步。

　　“别进来！”华龙飞还能说话！

　　接着又是砰砰几声，声音一次比一次小……

　　直到华龙飞拖着一身青烟退出来，三个人才长出了一口气。

　　土肥原：“油炸骨头不就是让它变得酥脆么，怎么这么厉害？”

　　华龙飞：“普通虎骨只是让它祛风通络，我们这虎骨要通过油爆，让它吸收芳香醒脑，活血化瘀的成分。这样才能发挥它的最高药性。”

　　土肥原：“我没看见你用麝香啊。”

　　华龙飞：“麝香为衣，让病人药未运行，提前一步醒脑刺激神经活力，让病体能够最大程度吸收药物。也就是说麝香冰片就是特工间谍，先行唤醒疏通，其他药物就是正规军队消除病患。”

　　土肥原：“了不起！”华龙飞一个马屁拍得土肥原如步青云，忘乎所以了。

　　“麝香、特工，哈哈哈哈……，你的比喻太妙了。”

　　华龙飞：“师姐，换衣服准备配药。北山社长准备三支绝对干净密封性好的坛子，明早就用。”

　　土肥原：“华大夫，你是想连夜制药？”

　　“难道你不着急？”

　　土肥原：“匪患严重，军务繁忙，岂能不急？无奈成熟的军事计划还没形成文件，只要他醒过来说出来……”

　　华龙飞：“一般救治及时的患者，一丸就可以恢复。这个患者我们接地还没亲自诊断，又耽误了五六天，所以我得多备一丸。还得带上辅助方剂，至少天亮能忙完。其他药料半成品只能暂时封装，救人要紧。虎骨出锅，我们三个一起动手。师姐，你可以调制蜂蜜了。”

　　华龙飞把虎骨取出来，用一张皮子包好砸碎，放进捣药罐子里开始捣药。

　　土肥原也抑制不住自己的贪心了：“华大夫，为什么不多配制一些。”

　　华龙飞：“没用啊。这种药真材实料真功夫您都看见了，一般患者谁用得起？咱也赔不起。能用得起的还得有缘找到我，那得放到什么猴年马月？麝香虎骨这东西最容易挥发，放久了药效没了。就比如您，身体健旺，气血畅通，药丸放在您的家里，不用说十年二十年，就是三年两年，它就成废品了。”

　　土肥原的贪念刚起来又被华龙飞给拍回去了。

　　北去齐齐哈尔，华龙飞可算开了眼了。他们乘坐的是土肥原特约的软卧包厢，就是一个单独的小房子，里面有左右两排上下四张床。华龙飞还没看够，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躺在床上睡着了。

　　下了火车才知道，日本关东军十四师团的随军医院就驻扎在昂昂溪。是他当年卖金疮药的最后一站。

　　今天他要付出的可不是金疮铁扇散，而是两代人心血研制的回春再造丸！

　　他本想难住土肥原，结果没难住。他想蒙住土肥原，假药蒙人有违他两位师父专门为他制定的门规不说，蒙这孙子的后果实在太凶险。自己可以逃进大山，拿枪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师姐司徒慧就难逃魔掌了。

　　也就是从这次治病开始，华龙飞才下决心，必须想法子让司徒慧离开满蒙，离开中国。再继续贪恋儿女私情，那就把她害了。

　　华龙飞的想法司徒慧都不用问就能明白七八成。这个小师弟再怎么聪明也没斗过老奸巨猾，手眼通天的土肥原贤二，他是上了贼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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