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6章 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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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纵有无数的话想说出来,张柬之此刻也张不开他的嘴。

  在正堂中枯坐了一宿,他终于站起身来,此时东方已晨光熹微。

  外面的奴仆婢女跪了一地,管家伏在台阶下,额头贴着冰凉的地面。

  夏夜的闷热被清晨的风驱散了一些,但这片天空很快就会用更加炙热的温度,来拷打他们这些人。

  张柬之缓步踱出正堂,平静的说:

  “备马车,我要入宫。”

  管家拖着僵硬的身子起来,去吩咐底下人套好马车,他要亲自送张柬之入太初宫。

  在太初宫的云素殿,文武百官都聚集在这里,姗姗来迟的张柬之刚走进云素殿,就看见了一道吸引所有人目光的身影。

  那是李贤,现在的汉王,她两个时辰前就来这里等待上朝,到了之后坐在垫子上面一言不发,不管是谁意图和他搭话,他都完全不搭理对方。

  张柬之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前,冲着李贤拱手。

  “张柬之拜见汉王殿下。”

  李贤睁开眼睛,确认了张柬之的身份之后,重新把眼睛闭上。

  上朝之前,他今天谁都不能搭理。

  对待所有的官员,他都要表现的足够冷漠。

  张柬之拜完了之后,找到狄仁杰,在狄仁杰身旁坐了下来。

  狄仁杰注意到张柬之的疲惫,关心的问道:

  “柬之啊,怎么了,昨夜没有睡好么?”

  张柬之点了点头。

  他昨夜岂止是没有睡好,他压根就没睡觉,一整晚的时间让他想明白了很多,最后他在正堂写了一份不会让他自己失望的文书。

  他觉得,那份文书同样也不会让李存希感到失望。

  辰时一到,群臣都排好队,离开云素殿,前往上早朝的乾阳殿。

  李存希早已等候在此,上官婉儿侍立在一旁,她用妆容遮住了黑眼圈,昨夜显然也没能睡个好觉。

  千牛卫大将军马荣守在殿外,按照花名册对照诸位官员。

  没用多久,百官就在殿内分左右站定。

  依旧是老生常谈的诸位官员扯皮环节,这个环节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那种感觉。

  李存希依稀记得,当年武三思参宗秦客贪污受贿,宗秦客气不打一处来,在上阳宫麟德殿追着打武三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钦天监监正许西上前帮忙,两人前后夹击武三思,把武三思打的顾头不顾腚。

  如今,宗秦客依旧是御史大夫,许西也依旧是钦天监监正,但武三思已经人头落地命丧黄泉。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当年的感觉。

  “真是有些怀念啊,如今的朝堂比当年可要安静多也和谐多了。”

  “没有了武三思那头笨猪,乐子还真是少多了。”

  李存希托着腮,环视下面的群臣。

  一群大臣里面有互相扯皮的,自然也有闭目养神的,多铎这个尚书左仆射眼睛一闭,像是把所有的烦心事都抛到脑后。

  一向不愿意上朝的亲哥李文忠今天也到了,就在汉王李贤的旁边。

  除了李文忠之外,李氏宗嗣剩余的王爷,凡是在京,几乎都到现场了,他们都想见一见那位死在多年之前的章怀太子,顺带帮李贤站场子。

  后面的文武百官大多数都没有发言的机会,到了朝会中段,如果大臣们没有大事禀报的话,乾阳殿基本就是骆宾王一个人的舞台。

  提到骆宾王,就不得不说一说化名骆观光之后,骆宾王的严格执法之旅。

  目前就任洛州刺史的骆宾王,在洛州刺史任上时间虽然不长,但他一直以来秉公执法,朝中大臣的门生,多有被骆宾王拿下的。

  就连武承嗣的门生酒后滋事,骆宾王也没有卖武承嗣面子,直接让人把武承嗣的门生送进大牢冷静了十天。

  对待武承嗣尚且如此,对其他人更是不会轻易放过,前不久狄仁杰的三儿子狄光昭被人挑衅,在玄武街和人干了一架,砸坏不少东西,也是双双入狱。

  因为奉公执法,骆宾王在朝中树敌颇多,不过骆宾王自己丝毫不在意,甭管大朝会小朝会紧急朝会,但凡让他抓住机会,文武百官一个也别想跑,屁股底下有点屎就得让他一顿参。

  两个月前宗秦客的弟弟宗楚客收了下官的好处,被骆观光知道后,当着宗秦客的面参宗楚客,好悬没给宗秦客气死。

  这样的骆宾王,李存希很喜欢,但百官能喜欢,才见鬼了。

  回忆了一番骆宾王的战绩,李存希定睛一看,骆宾王已经从人群之中走出来了。

  一看骆宾王从怀里掏出来的文书,李存希赶忙道:

  “诸位爱卿,既然无事,朕就要说些事了。”

  骆宾王:???

  他低头看了一眼掏出一半的文书,又看了看李存希一脸正经的表情,又把文书塞回怀里,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一次不参无伤大雅,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李存希目睹骆宾王退回去,便看向汉王李贤。

  “朕自从听闻皇兄李贤未曾离世,流落在外,朕心中甚是悲痛,故而四下寻找,最终还是找到了皇兄。”

  “因而,朕派人将皇兄一家接回洛阳,从今往后留在洛阳。”

  武承嗣带头喊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啊!”

  百官附和起来:“陛下圣明!”

  张柬之跟着众人喊了一遍,等到群臣停下来,便走出了朝班,朝着李存希俯首。

  “陛下,臣有话要说。”

  “臣自从为官以来,几乎难以歇息,如今臣年迈体衰难以支撑,臣请致仕归养,回老家颐养天年。”

  张柬之俯身一拜,双手奉上文书。

  李存希嘴角抽动两下,而后用眼神示意上官婉儿去把文书拿上来。

  他对张柬之还是了解的。

  这老头属于大器晚成的一类人才。

  他年轻的时候就出仕过,当时大抵还是前唐的高宗皇帝时期,但当时一直担任的小官员,比如小县的县丞。

  直到张柬之64岁那年,也就是689年,武则天登基的前一年,号永昌元年,当时朝廷以贤良科目召试,考生一千多个人,张柬之名列第一。

  后来经过狄仁杰的举荐,才让他在武则天登基之后,成功的当上了宰辅。

  当宰辅这才第八年,他就累的不想当了。

  真是……打的李存希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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