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功过留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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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针对宗室的清算大幕已然拉开,一场席卷天下的统一战争正在酝酿。

  而那个曾权倾朝野、如今黯然退场的身影,也将在两日后的黎明,带着他复杂难明的功过是非,彻底走出咸阳,走出大秦的权力中心。

  新旧交替的齿轮,在兴乐宫灯火熄灭的瞬间,已开始缓缓转动。

  .........

  咸阳城西,工尉府深处。

  一处被重兵把守、隔绝内外的巨大工坊内,灯火同样彻夜不息。

  这里没有丝竹宴饮的喧嚣,没有权力倾轧的暗涌,只有木料被切割的刺啦声、金属部件敲击的叮当声,以及低沉的讨论声,交织成一股充满力量感的独特乐章。

  墨枢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一架巨大的、初具雏形的木鸢骨架上。

  他双眼布满血丝,却闪烁着近乎狂热的专注光芒,仔细测量着每一根肋骨的弧度与长度,口中念念有词:“不行,景兄,左翼第三根主肋的迎风角还差半度。差之毫厘,高空乱流中便是失之千里,强风撕扯下,翼尖必先崩解,必须调整。

  还有这蒙皮接缝处的鱼胶,天气转寒,粘性不足,还需再涂厚一层,用火烘烤确保完全渗透粘合。”

  张景正蹲在木鸢腹下逼仄的空间里,满头大汗地调试着那套精巧而致命的簧片切割机括。

  闻言,他头也不抬,声音沙哑却沉稳:“枢兄放心,角度我已按你昨日给的图纸重调过三次,蒙皮密封我亲自盯着,用的是刚熬制的新胶。

  倒是你这腹下暗匣的联动机构,我反复演算,总觉得在瞬间爆发力下,对整体骨架的冲击缓冲还不够完美,万一在高空解体……”

  “不会!”

  墨枢斩钉截铁,他猛地直起身,指着旁边一堆经过特殊浸泡、反复鞣制、轻薄而坚韧无比的蒙皮材料:“这是用燕国百年老柘木的树心,配以齐国鲛鱼胶,反复浸泡鞣制七十二遍的‘云锦’。

  其韧性能承受三石强弓直射而不破,龙骨架构节点,我以‘三重连环卯’加‘精铁簧片锁扣’加固过,便是千斤重锤正面轰击,亦难撼动分毫。

  只要驾驭者不蠢到直接撞山,结构强度绝无问题。”

  一旁的张义则带着几个精挑细选的哑巴工匠,正小心翼翼地用特制的青铜长嘴壶,将猛火油灌入一个个内衬多层油毡的厚实豕皮囊袋中,每一个动作都极其谨慎。

  他听到墨枢和兄长的话,抬起头,抹了把汗,插话道:“枢兄,兄长,先别争结构,火油囊的投掷测试还是有问题。”

  他拎起一个灌了半满的囊袋,脸上满是挫败感:“从三十丈试验塔抛下,落地爆燃的范围和引燃速度,远不如预期。

  达不到‘落地即焚,火海一片’的要求,如今的猛火油配方已经是最烈的了。”

  墨枢眉头紧锁,几步跨过来,接过张义手中的囊袋掂了掂,又仔细观察囊袋的缝制工艺:“皮太厚了?或许我们需要在囊袋底部预置一层薄薄的、遇剧烈撞击易碎的琉璃或薄瓷片。

  碎片能瞬间割裂皮囊,同时高速撞击产生的火花或许能直接引燃溅出的猛火油。”

  闻言,张景也凑了过来,眼睛一亮,随即又陷入新的难题:“薄瓷片?枢兄想法不错,但如何保证在高空抛掷过程中不提前碎裂?这需要极其精确的固定方式,还要做大量的地面高空模拟测试......”

  三人立刻围着这个新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图纸被摊开,炭笔在图纸上飞快地演算勾勒。

  失败、争论、再思考、再试验……循环往复。

  身体的疲惫被狂热的研究欲望驱散,眼前的困难反而激发出更强大的创造力。

  他们心知肚明,少上造那句“东风很快就要来了”绝非虚言。

  时间紧迫,这能带来“天罚”的“飞刃”,必须在风暴降临前,磨砺出最致命的锋芒。

  任何瑕疵,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工坊内,灯火将工匠们专注而狂热的身影投在墙壁上。

  这里没有权力场上的算计,只有对力量极限的纯粹追逐。

  木鸢的骨架在火光中伸展,冰冷的机括闪烁着幽光,浓烈的火油气味混合着木屑的清香,构成一幅奇异而充满力量的画面。

  咸阳城的政治风暴在酝酿,而这里,一场足以改变战争规则的科技风暴,也在无声地加速成型。

  夜,还很长。

  而改变时代轨迹的力量,正在这暗夜的匠心之中,一点点地凝聚、塑形。

  .........

  两日后,咸阳城浸润在一片清冽的晨露之中。

  昔日煊赫的相府后门悄然开启,最后几辆装载着简帛书卷与必需细软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青石板路上。

  府内,昔日的繁华喧嚣早已散尽,只余下十余名追随多年的忠仆和几位心腹幕僚,他们垂手肃立,神色戚然,偌大的庭院更显空寂,脚步声都带着回音。

  吕不韦身着素色深衣,未戴冠冕,仅以玉簪束发,缓缓步出这曾吞吐风云的权力中枢。

  他的眼神中,有追忆,有落幕的苍凉,亦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释然。

  他没有回头再看那承载了他半生荣辱、权倾一时又归于萧索的府邸。

  昨夜,他已将那最后的灯火熄灭,将野心、失落与最后一丝不甘,都封存在了这座空旷的庭院里,连同那些谋划与无人知晓的辛酸。

  此刻,唯有离开。

  “走吧。”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波澜。

  仆人恭敬地放下踏蹬,吕不韦登上其中一辆最为普通的轺车,昔日象征权柄的华盖车驾,早已收起。

  车轮辘辘,碾过寂静的街巷,向着咸阳东门的方向驶去。

  这并非仪仗煊赫的离都,更像是一次悄然的告别。

  然而,随着车驾行至较为繁华的街市,市井的烟火气渐渐取代了深宅的冷清,吕不韦这辆看似普通的马车样式,终究被一些早起营生的百姓认出。

  “咦?看那车驾规制……莫不是文信侯府上的?”

  “相邦文信侯?他这是要去哪?怎地这般简素?”

  “唉,听说是告老还乡,是要离开咸阳了……”

  “啊?为何啊?吕相在时,我家赋税轻了不少,粮价平稳,商路通畅,坊市也兴旺……”

  “可不是,修渠引水,屯田增产,还有那些新农具,用着是真省力,都是文信侯主政时推行的大政。”

  “吕相这些年,为大秦、为咱们小民,办了不少实事啊……”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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