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趁乱搞事的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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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东的雨连着下了三日,把官道冲刷得泥泞不堪。白莲教分舵的密室里,烛火被风抽得歪斜,映着几个教徒首领紧绷的脸。
“朝廷的密探跟疯了似的,昨日城郊的联络点刚被端了,三个兄弟没跑出来。”
一个络腮胡汉子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手里的短刀在掌心磨得发亮,“这时候还要往窝里揽人,不是自寻死路?”
为首的陈教主捏着眉心,指节泛白:“不揽怎么办?上个月清剿,咱们在浙东的教众折了三成,再不想办法补人,不等朝廷动手,咱们自己就散了。”
他从怀里掏出本破旧的名册,上面密密麻麻记着人名,打红叉的占了小半,“这些罪臣家眷,朝廷要斩尽杀绝,咱们救他们一命,他们能不拼死跟着咱们?”
旁边的瘦高个教士叹了口气:“可风险太大了。昨日救那户官眷,为了引开巡逻兵,老张把自己绑在树上当诱饵,被活活砍了七刀……”
“老张的仇,迟早要报!”陈教主猛地拍桌,烛火跳了跳,“但眼下,活下来更要紧!你们想想,朝廷为什么容不下咱们?就因为咱们人少,好欺负!当年在淮西,教众十万,官府见了咱们都得绕着走。如今呢?浙东分舵拢共才两千人,随便来支队伍就能踏平!”
他走到墙边,指着那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地图:“瞧见没?宁海、天台这些山区,官府鞭长莫及,正好藏人。把这些家眷送去那儿,男的教他们练刀,女的教她们识字诵经,不出半年,就是能顶事的教徒。他们恨朝廷入骨,比那些半路入教的流民可靠十倍!”
角落里的老教徒咳嗽着开口:“教主说得是。上个月救下的那个王举人,原是被抄家的御史幕僚,现在已经能领人抄录经文了。他说,朝廷抄他家时,连三岁的小孙子都没放过……这种恨,能埋在骨头里。”
“就是要这股恨!”陈教主眼里闪过狠光,“朝廷越想让他们死,咱们越要让他们活。活下来的人多了,凑成一股劲,才能跟朝廷抗衡。否则,再过一年半载,浙东的白莲教,怕是连个念想都留不下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三声短促的叩门声——是接应的暗号。
一个教徒闪身进来,浑身湿透,手里还攥着块染血的衣角:“教主,城西那户被抓的女眷救出来了,就是……老李没撑住,被箭射穿了喉咙。”
陈教主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沉得像铁:“厚葬老李。让人把女眷送去后山窑厂,给她们换身干净衣裳,明日就开始教她们教义。”
他转向众人,一字一句道,“都打起精神来。救一个,就多一分底气;多一分底气,咱们就离活路近一分。谁要是怕了,现在就走,我不拦着。”
密室里静了片刻,络腮胡汉子第一个站起来:“教主说笑了!咱们这条命本就是教里给的,大不了拼了!”
瘦高个教士也跟着起身:“我去备马车,今夜还要去接天台那边逃出来的人。”
烛火终于稳住了,照亮了众人脸上的决绝。
雨还在下,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噼啪作响,像在为这场赌命的挣扎伴奏。
白莲教知道,救下这些罪臣家眷,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但他们别无选择——要想不被朝廷彻底碾碎,只能把这刀尖变成踏脚石,用一个个被救下的性命,垒起自己的生路。
一个月后,浙东的雨总算歇了,官道上的泥泞结成了硬壳。
巡抚衙门的官轿在三百名亲兵护送下,碾过碎石路,停在宁波府衙前。
新派来的安抚官王御史穿着绯色官袍,踩着仆从跪铺的红毯下车,身后跟着捧着卷宗的吏员,脸上堆着程式化的悲悯。
府衙前搭起了临时高台,百姓被亲兵驱赶到台下,黑压压站了一片。
王御史清了清嗓子,展开卷宗念起来,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得很远:“……前浙东布政使张谦,勾结逆党,私通白莲教,敛财三十万两,强占民女十七人,罪证确凿!其族弟张顺,充任粮道,克扣军粮五千石,致边军冻饿而死者二十余人……”
每念到一个名字,台下就有吏员举起对应的画像——有的被画成青面獠牙的恶鬼,有的被添上了蛇蝎尾巴。
念到“私通白莲教”时,王御史特意加重语气,目光扫过人群里那些面带菜色的百姓:“此等乱臣贼子,上欺天听,下害黎民!朝廷已将其满门抄斩,家产充公,正是要为尔等除此大害!”
人群里鸦雀无声,只有几个被安排好的“乡绅”适时哭喊:“多谢朝廷为民除害!王大人圣明!”
但更多人低着头,脚边还堆着没来得及收的野菜。
月初抄家时,张布政使的粮仓被亲兵打开,流出的米粮却大多进了亲兵的行囊,百姓们只分到些掺着沙土的碎米。
王御史似乎没瞧见台下的冷淡,继续念着:“……现朝廷已调拨赈灾粮五千石,分发各州县。尔等当感念皇恩,安分守己,再有勾结逆党者,与张谦同罪!”
他挥了挥手,几个吏员抬着两袋糙米上台,解开袋口露出白花花的米粒——只是没人注意,那是从刚抄没的富户家里临时搬来的。
突然,人群后排有人喊了句:“张大人上个月还开仓放粮呢!”
声音不大,却像块石头砸进死水。亲兵立刻冲过去拖拽,那人挣扎着叫:“我说的是实话!他儿子还在学堂教娃娃念书……”
王御史脸色一沉,厉声喝道:“妖言惑众!必是逆党余孽!拖下去,重打四十!”
铁皮喇叭里的声音陡然尖锐,盖过了那人的惨叫。
他整理了一下官袍,继续朗声道:“朝廷爱民如子,凡举报逆党余孽者,赏银五十两!尔等当知,顺朝廷者昌,逆朝廷者亡!”
高台后的日头渐渐西斜,把王御史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无形的鞭子。
台下百姓悄悄散去,没人去领那掺沙的糙米。
有人攥紧了怀里偷偷藏的、从张府废墟里捡来的半块麦饼——那是张谦家仆死前塞给他的,温热过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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