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7章 这……就是往生舟？

　　骨山裂缝内，时间在压抑的死寂中缓缓流逝。唯有北冥体内那生死二气交替淬炼所发出的、细微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证明着时间并未完全凝固。

　　林琰和玄机子一左一右护持在旁，丹药如同糖豆般不断塞入口中，全力恢复着几乎见底的仙元和神魂之力。星枢镜高悬，洒落的清辉艰难地抵御着无孔不入的死气侵蚀，光芒比之前黯淡了不少。玄机子布下的隐匿阵法更是明灭不定，显然也支撑得极为勉强。

　　此地死气对生灵魂魄的压制和侵蚀，远超想象。长时间滞留，即便不动手，修为也会被慢慢消磨，心神也会被死寂与怨念潜移默化地污染。

　　不知过了多久，北冥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竟染上了一丝极淡的灰意，仿佛蒙上了一层死亡的薄纱，却又在眼底最深处，有一点更加凝练、更加幽深的太阴星芒在缓缓旋转。她周身的气息变得十分奇异，不再是纯粹的清冷孤高，而是多了一种历经生死轮回后的沉寂与深邃。

　　“感觉如何？”林琰立刻关切地问道，神识仔细扫过她的身体。

　　北冥微微蹙眉，内视己身，声音依旧有些虚弱，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源蚀之力……已被那奇特的药力与太阴剑元结合，暂时封印在心脉深处，无法祛除，但也不再恶化。仙基损伤修复了七成，只是……我的剑元，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

　　她并指如剑，指尖一缕灰白色的剑芒吞吐不定，既有太阴的极致寒意，又带着一丝九幽死寂的韵味，威力似乎更胜从前，却也更加诡异。

　　“九幽还魂丹逆转生死，药力特殊，与你的太阴体质结合，产生异变也在情理之中。福祸难料，但至少暂时保住了性命。”林琰松了口气，只要人没事，剑元的变化可以慢慢摸索适应。

　　“多谢。”北冥看向林琰，清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深知炼制那般逆天丹药需要付出何等代价和承担何等风险。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林琰摇摇头，神色凝重地看向裂缝外那片无尽的骸骨海洋，“当务之急，是尽快离开这片幽骸骨海。我们之前的动静太大，恐怕已经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滞留越久越危险。”

　　他再次催动星枢镜，镜面光华流转，试图定位方向，寻找通往归墟海眼的路径。

　　然而，此地的死亡法则似乎极其特殊，对星枢镜的干扰极大，镜面上显示的星图变得模糊不清，路径扭曲，难以辨认准确方向。只能大致判断，归墟海眼位于这片骨海的极深处。

　　“星枢镜被严重干扰，难以精准定位。”林琰皱眉，“只能凭感觉往死气最浓郁、空间最不稳定的核心区域前进了。大家务必小心，此地绝非只有之前那头骨龙那么简单。”

　　三人稍作休整，恢复部分实力后，再次踏上征程。

　　这一次，他们更加小心谨慎，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三缕青烟，在嶙峋巨大的骸骨间穿梭前行。

　　越往骨海深处行进，环境越发诡异凶险。

　　脚下的骸骨不再是简单的堆积，许多地方，骸骨仿佛融化后又重新凝固，形成了怪异的骨山、骨林，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由骸骨组成的巨大漩涡，缓缓旋转，吞噬着一切靠近的事物。空气中开始飘荡起淡灰色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死亡雾霭，不仅能侵蚀仙元，更能污染神识。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完全由精纯死气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死煞”飘过，所过之处，连骸骨都会被消融。

　　他们不得不绕开许多看起来就极度危险的区域，行进速度大受影响。

　　期间，他们又遭遇了几次袭击。有一次是一群隐匿在骨粉中的、只有指甲盖大小、却能钻透仙元防御、直接啃噬神魂的“噬魂虫”；有一次是脚下骸骨突然活化，伸出无数骨手抓向脚踝；还有一次，更是遇到了一队穿着古老残破铠甲、保持着生前部分战斗本能、由将军骸骨率领的“亡灵战兵”！

　　这些袭击者个体实力或许不算顶尖，但在这死气环境中极其难缠，而且往往杀之不尽，一旦被缠住，很容易引来更恐怖的存在。

　　三人且战且走，手段尽出。林琰的冰魄仙元结合新领悟的生死之意，对死灵生物有着不小的克制。北冥那变异后的太阴死寂剑芒更是威力惊人，往往一剑就能让亡灵生物魂火溃散。玄机子的阵法在此地虽然布设困难，但偶尔布下的困阵和幻阵也能起到奇效。

　　即便如此，等他们再次摆脱一波由无数怨魂集合体形成的“哀嚎女妖”的追击后，三人也已是人人带伤，仙元消耗巨大，不得不再次寻找地方躲藏休息。

　　“这样下去不行！”玄机子喘着粗气，脸色发白，“这鬼地方根本没尽头！再拖下去，没等找到归墟海眼，咱们就先被耗死了！”

　　林琰也是面色凝重，他一直在通过星枢镜和祖石印记感知，但此地的死亡法则仿佛自成一方世界，对外来的感知压制极大。

　　“我们需要一个‘向导’。”林琰忽然道，目光扫过那些漫无目的游荡的低等死灵，“或者，一个能在此地正常使用的‘载具’。”

　　他想起在星枢杂录中似乎看到过一种关于“幽骸骨海”的零星记载，提及此地有一种奇特的现象，名为“往生潮汐”。每当潮汐起时，骨海深处会有一种名为“往生舟”的奇特存在，会沿着固定的轨迹航行，据说能通往骨海核心甚至其他奇异之地。但记载语焉不详，且“往生潮汐”毫无规律可言。

　　“往生舟？”北冥和玄机子都露出疑惑之色。

　　林琰正要解释，忽然，整个幽骸骨海毫无征兆地轻轻震动了一下！

　　并非来自某个方向，而是整个空间都在震！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呼吸！

　　紧接着，弥漫在整个骨海中的死亡气息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如同涨潮般缓缓抬升、流动！那些飘荡的怨念、游荡的死灵，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向着同一个方向缓缓飘去！

　　“这是……潮汐？”林琰心中一动，猛地看向星枢镜。只见镜面上，原本混乱的能量流开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有规律的导向性，全部指向骨海深处！

　　“快！收敛所有生机，模拟死气！跟上这股潮汐流向！”林琰低喝一声，立刻运转功法，将自身气息模拟得与周围死气一般无二。北冥和玄机子也立刻照做。

　　三人混在那些飘荡的死灵之中，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潮汐”，向着骨海深处飘去。

　　速度陡然加快了许多，而且似乎不再有死灵生物攻击他们，仿佛他们也成了这死亡洪流的一部分。

　　不知飘荡了多久，前方的死亡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灰色的雾霭变成了浓墨般的漆黑。在浓雾深处，隐隐传来一阵阵空灵、悠远、仿佛来自亘古以前的……摇橹声？

　　“吱嘎……吱嘎……”

　　声音缓慢而富有节奏，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仿佛能安抚所有躁动的魂灵。

　　林琰三人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向声音来源靠近。

　　穿过浓得化不开的死气黑雾，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了呼吸。

　　只见一条宽阔无比的、由纯粹死亡能量形成的黑色“冥河”，不知从何处而来，不知流向何处，无声地流淌在骸骨大地之上。河面平静无波，却散发着令人神魂冻结的极致寒意。

　　而在冥河之上，一艘破旧、古老、仿佛由无数种族骸骨拼接而成的小舟，正随着水流缓缓飘荡。小舟无帆无桨，船头挂着一盏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孤灯，灯下，坐着一个身披残破蓑衣、看不清面容的摆渡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一柄巨大的、同样是白骨制成的橹。

　　那空灵的摇橹声，正是由此而来。

　　小舟所过之处，冥河两岸那些徘徊的、痛苦的、充满怨念的死灵，仿佛得到了净化与解脱，纷纷变得平静下来，化作点点荧光，融入冥河之中，消失不见。

　　这……就是往生舟？

　　三人心中震撼，却不敢有丝毫大意。这摆渡人和骨舟散发出的气息古老而诡异，完全无法探测其深浅。

　　往生舟缓缓驶近，那摆渡人似乎抬起头，蓑笠下两点幽深的光芒扫过冥河两岸的死灵，最终，似乎在林琰三人身上微微停顿了一瞬。

　　林琰心中猛地一紧。

　　然而，那摆渡人并未有其他动作，只是用那苍老、沙哑、仿佛摩擦骨头的声音缓缓吟唱起古老的歌谣：

　　“往生路，黄泉渡，尘归尘，土归土……” “执念消，罪孽赎，过此河，莫回顾……” “前尘尽，来世悟，彼岸花，开一路……”

　　歌谣声中，往生舟缓缓从他们前方的河面驶过。

　　林琰福至心灵，一咬牙，对北冥和玄机子低声道：“跟上它！跳上舟去！”

　　这是目前唯一的、可能直达骨海核心的机会！

　　三人同时发力，化作三道模糊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落向了那艘古老的往生舟。

　　脚尖触及舟身的瞬间，一股冰寒彻骨、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力量瞬间蔓延全身！同时，那摆渡人的歌谣声戛然而止。

　　蓑笠下，那两点幽深的光芒再次投向他们，这一次，带着一丝明显的……审视。

　　整个冥河，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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