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驿路铃音碎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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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刚过,江南的雨便绵密起来,将“落马驿”的青石板路浸得油亮。驿站外的老槐树上,系着十几匹驿马,马鞍上的铜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混着檐角滴落的雨声,倒像是谁在低声诉说着什么。梅超风与程瑶迦牵着马站在驿站门口,看一个穿绿袍的驿卒正将一封火漆封缄的公文塞进邮袋,袋口露出的信纸一角,印着朵暗金色的牡丹,与朝廷八百里加急的印记不同,这牡丹的花瓣边缘带着锯齿,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前辈,这驿站好生奇怪,”程瑶迦拢了拢被雨打湿的鬓发,“寻常驿站的邮袋都是帆布做的,他们用的却是鹿皮,还在袋底缝了层油布,像是怕里面的东西受潮。”
梅超风的目光落在驿站墙角的一堆麻袋上,麻袋口露出的稻草里,裹着些零碎的瓷片,瓷片上的釉色发乌,细看竟与去年在瓷窑村见过的劣瓷一模一样。她指尖在袖中微蜷,刚要迈步,却见那绿袍驿卒忽然踉跄了一下,手按在胸口剧烈咳嗽,咳出的痰里竟带着血丝。
“张二哥,你又犯咳疾了?”旁边一个年轻驿卒递过块帕子,“那批‘特殊邮袋’送完了就歇歇吧,王驿丞说了,这批货比性命还金贵。”
“金贵?”张二哥冷笑一声,帕子上已染透了血,“再金贵能有命金贵?昨晚三更送的那袋,我摸着手感不对,倒像是……”他忽然住了口,警惕地瞥了梅超风两人一眼,转身钻进了内院。
程瑶迦刚要跟上,却被梅超风拉住。“别急,”梅超风的声音压得极低,“你听内院的动静。”雨声里,隐约传来铁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个女子压抑的啜泣,哭声断断续续,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两人绕到驿站后墙,墙头上的茅草沾着新鲜的泥土,显然刚有人翻过。程瑶迦踩着梅超风的肩头跃上墙头,只见内院的柴房门口守着两个佩刀的壮汉,柴房的窗纸上,映着个蜷缩的人影,手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正往窗缝里塞。
“有人!”程瑶迦低呼,翻身落地时踢到了墙角的瓦罐,罐里滚出的不是铜钱,而是几十枚生锈的箭头,箭头的形制与西夏国的狼牙箭一般无二。
梅超风已推开虚掩的柴房门,屋内的霉味中混着浓重的药味,一个穿素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将一张纸条塞进砖缝。见有人进来,她猛地转身,露出张布满泪痕的脸,正是三个月前从府衙失踪的文书官之女苏婉儿。
“苏姑娘?”程瑶迦又惊又喜,“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婉儿的嘴唇哆嗦着,刚要说话,柴房外忽然传来怒喝:“谁在里面?”两个壮汉已提着刀冲进来,刀刃上的寒光映在苏婉儿惊恐的眼眸里,竟与那些生锈的箭头一般无二。
梅超风身形微动,已挡在苏婉儿身前,指尖扣住当先那壮汉的手腕,只听“咔嚓”一声,壮汉的刀便脱手落地。另一个壮汉见状挥刀便砍,程瑶迦拔剑出鞘,剑锋斜挑,正中他的手腕,刀“当啷”落地,在青砖上砸出个豁口。
“你们是朝廷的人?”苏婉儿忽然抓住程瑶迦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爹发现王驿丞用驿站偷运劣瓷,里面掺着西夏的密信,被他们关了起来,我也是被抓来当人质的!”
正说着,驿站外传来马蹄声,王驿丞带着几个亲信赶来,他穿件绯色官袍,腰间的玉带却歪歪斜斜,显然是匆忙间系上的。“拿下她们!”王驿丞的声音尖利如枭,“敢闯朝廷驿站,按通敌论处!”
亲信们刚要上前,却被梅超风的目光逼退。她缓缓摘下腰间的玉佩,玉上刻着的“靖康”二字在昏暗的柴房里泛着冷光——这是当年黄药师所赐,凭此玉佩可调动江南六州的驿卒。
“王驿丞,”梅超风的声音清冽如冰,“你可知擅动驿站邮袋,私通外邦,按律当凌迟处死?”
王驿丞的脸瞬间煞白,却仍强作镇定:“你胡说!这女子是反贼家属,我们是在押解要犯!”
“要犯?”程瑶迦从砖缝里摸出那张纸条,上面用西夏文写着“三月初三,河口交接”,笔迹与张二哥咳在帕子上的血字,竟有七分相似,“这密信也是要犯所写?”
张二哥不知何时站在了柴房门口,手里攥着个鹿皮邮袋,袋口露出的劣瓷片上,赫然印着西夏的狼图腾。“王大人,别再装了,”他咳出一口血沫,“那批劣瓷里的密信,是你亲手封进去的,我昨晚在邮袋里摸到的,就是这个。”他将邮袋扔在地上,滚出的不是公文,而是半枚西夏国的兵符。
王驿丞见事败露,忽然从靴筒里抽出把匕首,直扑苏婉儿:“我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梅超风身形如鬼魅,指尖在他手腕上一拂,匕首便转向王驿丞自己的咽喉,只差寸许便要刺穿。
“你可知‘鸿雁传书’的典故?”梅超风的指尖抵住他的脉门,“古人托鸿雁传信,传的是思念,不是阴谋。你用驿站的铃音掩盖密信的马蹄声,就像用劣瓷的釉色遮住狼子野心,终究是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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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府衙的捕头带着衙役赶到,看到地上的兵符和密信,对王驿丞冷笑道:“我们盯你半个月了,就等你交接这批货。”原来苏婉儿的父亲早将证据呈报了府衙,只是王驿丞的爪牙遍布驿站,才迟迟没能动手。
柴房的锁链被打开时,苏婉儿抱着父亲留下的公文箱,箱子里全是王驿丞偷运劣瓷、私通西夏的账册。张二哥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些账册被收走,忽然笑了,笑声里混着咳嗽,竟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
雨停时,梅超风与程瑶迦准备离开落马驿。苏婉儿送来两匹新换的驿马,马颈的铜铃被擦拭得锃亮,铃声清脆,再没有之前的诡异。“这铃音是我爹亲手调的,”苏婉儿望着远方,“他说铃音正了,人心就不会歪。”
程瑶迦抚摸着马颈的铜铃,忽然笑道:“前辈,你说这驿路的铃音,是不是早就记着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梅超风望着驿站门口新换的帆布邮袋,在阳光下泛着白,像是从未被污秽沾染过。“铃音记不住人心,”她轻声道,“是人心记着铃音该有的清越。就像这雨,能洗去驿路的泥泞,也能洗去世间的污浊,只看你愿不愿意让它洗。”
风拂过老槐树,铜铃的响声愈发清亮,程瑶迦忽然在马上吟道:
“驿路雨沉铃音碎,鹿皮囊里藏奸诡。
血书染透牡丹纹,劣瓷难掩狼子意。
刀光寒,人心异,一朝败露空余悔。
莫言天网有疏漏,清风自会辨真伪。”
梅超风侧耳听着,铃声与蹄声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一个简单的道理:世间的路,从来都分正邪,就像驿马的铃音,走得正了,响得便坦荡;走得歪了,终究会被风雨打碎,只留下一地碎影,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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