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4章 信任的代价

　　猎鹰绝望的声音像最后一块石头，砸进死水般的实验室。

　　“够了。”

　　顾沉的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警报的蜂鸣。他拉着苏晚，走向实验室中央那个金色的莫比乌斯环。

　　李默猛地回头，吼道：“够什么？够给服务器收尸吗？”

　　顾沉没有看他，他的目光落在那个悬浮旋转的光环上，左手掌心的印记像一颗微弱的心脏，与光环同频跳动。

　　“我就是那个引信。”他抬起左手，“现在，需要有人把它点燃。”

　　苏晚的身体一震，她瞬间明白了顾沉要做什么。她甩开他的手，疯了一样冲回自己的工作台，一把抄起笔记本。

　　“不，不是你一个人！”她把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用红笔画着一个巨大的叉，旁边是刚刚写下的潦草字迹。

　　“我们一起点。”她把笔记本转向众人，“用一部电影。”

　　李默瞪着她，像在看一个疯子：“电影？苏晚，现在离我们完蛋还有十四分钟！”

　　“电影是火柴，他是引信！”苏晚指着顾沉，又指着屏幕上那片正在被白色光芒吞噬的金色星河，“我们需要一场全世界的情感海啸，去冲垮他们用规则筑起来的那道该死的墙！”

　　李默看着屏幕上飞速倒数的计时器，又看看眼神灼灼的苏晚，最后目光落在顾沉平静的脸上。他猛地抓起身边的通讯器。

　　“猎鹰！王姐！”他对着通讯器咆哮，“按苏晚说的办！把《莫比乌斯》最终剪辑版，推向全世界！所有频道！所有终端！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我要让这个地球上每一块亮着的屏幕，都放这部电影！”

　　“老大，这……”

　　“执行命令！”

　　“是！”

　　王姐二话不说，抓起电话冲了出去。猎鹰深吸一口气，双手重新按回键盘，眼中燃起最后的火光。

　　实验室陷入一种奇异的忙碌。

　　“南美‘秩序部队’开始强制清场！”

　　“欧洲多地爆发冲突，民众在街头用手机投屏，对抗‘秩序公告’！”

　　“我们的网络出口被封锁了百分之七十！”

　　猎鹰的报告一声比一声急促。屏幕上，无数窗????错闪现，一边是林峰那张冰冷的脸和铁血的镇压，另一边，是民众自发播放的，顾沉在戛纳海边说过的那段话。

　　混乱与信任，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激烈碰撞。

　　顾沉最后看了苏晚一眼，转身走进了零号安全屋的防护舱。

　　舱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苏晚回到她的主控台，手指悬在回车键上，指尖微微颤抖。

　　“全球流媒体渠道，准备就绪。”

　　“各国院线紧急通道，已接管。”

　　“倒计时，三，二，一……”

　　苏晚闭上眼，猛地按下。

　　与此同时，全球无数家电影院里，原本正在播放商业广告的银幕，突然暗了下去。几秒钟后，熟悉的片头亮起——《莫比乌斯》。

　　防护舱内，顾沉将左手按在冰冷的感应器上。

　　金色的莫比乌斯环光芒大盛，他掌心的印记瞬间变得滚烫，一股磅礴的数据流顺着他的手臂涌入，他的意识被无限拉伸、放大，与那片摇摇欲坠的金色星河融为一体。

　　他成了网络的心脏。

　　电影院里，剧情正走向最终高潮。主角卡莱尔站在摇摇欲坠的废墟上，背后是无数需要被保护的平民，面前，是代表着绝对秩序的冰冷军队。

　　他没有武器，只是张开了双臂。

　　银幕上，顾远航那温和而有力的声音响起：“它在等待，等待每一个善良的灵魂，将它激活。”

　　卡莱尔笑了，他缓缓将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那一刻，影院里，一个年轻的女孩下意识地模仿着主角的动作，将手按在心口。然后是她身边的男友，接着是前排的老人，后排的学生……

　　没有号召，没有言语。

　　无数观众，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身处哪个国家，都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地，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他们感受着角色的痛苦，感受着那份沉重的抉择，温热的眼泪无声滑落。

　　这不是简单的感动。

　　这是一种共鸣，一种“我愿意”的无声宣言。

　　一种，牺牲的信任。

　　“老大！”猎鹰的吼声带着哭腔，“是情感数据！海啸一样的情感数据！它们涌进来了！”

　　环形屏幕上，那片金色的星河，仿佛被注入了无穷的燃料，光芒暴涨！

　　“‘秩序之环’的算法核心……出现悖论！它们宕机了！逻辑盲区被触发了！”

　　防护舱内，顾沉感受到了那股来自全世界的力量。那不是冰冷的数据，那是无数颗人心最柔软、最滚烫的部分。

　　他笑了。

　　他将自己全部的意识，连同那股毁天灭地的情感海啸，毫无保留地，像一场盛大的自焚，全部灌入了“秩序之环”的核心！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李默强行切入的“守序者”通讯频道里传出。那是林峰的声音，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混乱与恐惧。

　　他们的秩序，正在他们眼前崩塌。

　　“‘秩序之环’疯了！它在无差别攻击所有连接节点！它在攻击自己！”

　　猎鹰看着屏幕上无数红色的攻击路径疯狂乱窜，像一条正在吞噬自己的蛇。

　　全球网络，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

　　但这一次，没有恐慌。

　　因为这是算法的自我毁灭。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在实验室响起，这一次，来自顾沉的防护舱。

　　屏幕上，他所有的生命体征曲线，都在以断崖式的速度向下跌落。

　　“顾沉！”李默扑到防护舱前，看着里面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双目圆睁。

　　“他的脑波信号……正在消散！”

　　苏晚感觉自己的世界也跟着一起崩塌了。她扔掉耳机，冲到防护舱前，双手死死按在冰冷的舱壁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抓起旁边的通讯器，嘶声裂肺地喊道：

　　“顾沉！看着我！”

　　“我们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你答应我的！要一起讲完这个故事！”

　　在无尽的数字虚空中，顾沉的意识正在被撕成碎片，被格式化，被分解成最原始的粒子。

　　黑暗，冰冷。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散的瞬间，苏一晚的声音，像一根最坚韧的丝线，穿透了所有维度的阻隔，缠住了他最后一缕意识。

　　故事……

　　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声音的源头，伸出了手。

　　轰——

　　一瞬间，一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无比纯粹的金色光芒，从顾沉的意识最深处轰然爆发！

　　它瞬间席卷了整个第七号实验室，让金色的莫比乌斯环亮到了极致。

　　紧接着，它穿透了网络，席卷了整个地球的数字空间。

　　所有代表“秩序之环”的红色警报，在那金光面前，如冰雪般消融。

　　实验室里，顾沉生命监控仪上那条代表死亡的直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奇迹般地，向上跳动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微弱，却稳定。

　　警报声停了。

　　顾沉依旧双眼紧闭，躺在舱内。他手腕上那块黄铜怀表的光芒，彻底暗淡下去。

　　苏晚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她把脸贴在冰冷的舱壁上，感受着里面那具身体微弱的起伏，泣不成声。

　　环形屏幕上，那张覆盖全球的网络地图，不再是金色与白色的交锋，也不再是红色的混乱。

　　它变成了一片前所未见的，安静的，流淌着金色微光的海洋，正在以一种未知的规律，缓缓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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