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爬着进来

　　【11时/12时】

　　沧曦帝国高等军事学院，第一次映入于律、肖光等一行人的眼帘。

　　它当然不是荒原上那残破的景象，但也不是想象中瑰丽华美书香绕梁的学府。

　　眼前的是一座矗立在断刃峡谷尽头、扼守着帝都东大门的——钢铁要塞！

　　巍峨的城墙高达数十丈，通体由深灰色的“黑曜铁岩”垒砌而成，在阳光下闪烁着冰冷、厚重、坚不可摧的金属光泽。

　　巨大的城垛如同巨兽的獠牙，箭塔林立，高耸的瞭望塔顶端，巨大的帝国鹰徽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两扇高达十丈、厚重无比的金属城门此时正敞开着，门上铆钉粗如人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哪里是校门？分明是隔绝生死的国门！

　　要塞依山而建，与陡峭的峡谷崖壁融为一体，形成一道人力几乎无法逾越的天堑。一股肃杀、铁血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深深烙印在每一个仰望它的少年心中。

　　此刻，在那如同山岳般巍峨的巨大金属城门前，一身笔挺白色军装的白永少校如同标枪般矗立。

　　他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前方稀稀拉拉的新生们。

　　这些经过八百里地狱般磨砺的少年们，此刻的模样只能用“凄惨”来形容。

　　法袍、衣衫破烂不堪，沾满了泥泞、血污和草汁；他们头发凌乱纠结，脸上布满疲惫、擦伤和污迹。他们踉跄着、相互搀扶着，甚至有人是手脚并用地爬过来的，如同斗败的公鸡，又像从地狱爬回的残兵。

　　然而，当这些狼狈不堪的身影挣扎着，一个接一个地越过白永少校身边，踏入那巨大的、象征着帝国最高军事殿堂的门槛，瘫倒在门内冰冷却坚实平整的黑色石板上时，白永少校那紧绷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动了一下，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欣慰和激动在他眼底一闪而逝。

　　今年的苗子……似乎比去年还多些？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距离规定的十二时辰时限，只剩最后十息！

　　白永少校猛地抬头，眼神瞬间恢复了惯有的冷酷和严厉。

　　他深吸一口气，声如洪钟，响彻整个城门区域：

　　“时辰已到！关门！”

　　“轰隆隆——！”

　　伴随着他冷酷的命令，身后那两扇如同山岳般的巨大金属城门，在沉重的铰链转动声中，开始缓缓向内闭合！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门外那些还在奋力冲刺、距离门槛仅一步之遥的绝望身影！

　　白永少校一步踏出，站在了即将合拢的巨大门缝之外。

　　他目光如炬，扫过那些因绝望而瘫软在地，或是仍在拼命向前爬行、脸上混杂着不甘、悲哀和泪水的少年们。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和煽动力，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废物！看看你们的样子！”

　　“站起来，都给我站起来！走进我身后这扇门，用你们的脚，用你们的膝盖，用你们身上每一块还能动弹的骨头！爬，也要给我爬进来！”

　　“想想你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想想你们身后的家人，想想你们的朋友，想想你们自己的未来！”

　　“今天，你们若能踏进这扇门。未来，你们，你们的家族，你们的朋友，都将以你们为荣！为你们今日的选择感到骄傲。”

　　“这点苦都吃不了？你们凭什么穿上帝国军装？凭什么守护身后的疆土和亲人？！”

　　“给我动起来，就是死！也要给我死在这扇门里面！”

　　他的话语如同惊雷，又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那些濒临崩溃的心灵上。

　　一些瘫倒在地的少年眼中，熄灭的火焰被这怒吼重新点燃。

　　他们挣扎着，嘶吼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扑向那越来越窄的门缝。

　　一个、两个、三个……一个个或走、或爬、或翻滚的身影，在城门轰然闭合前的最后一刹那，带着满身的泥污和血迹，狼狈不堪地滚过了那条象征荣耀与耻辱、生存与淘汰的门槛，重重地摔在门内的石板上，再也无法动弹。

　　“轰——！！！”

　　震耳欲聋的巨响宣告着城门的彻底关闭！沉重的门栓落下，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此刻门外，目光所及还有不到二十名少年。

　　他们或是因为体力彻底耗尽倒在距离门槛几步之遥的地方，或是因为在峡谷中被学长们严重迟滞。

　　他们绝望地看着眼前这堵冰冷、厚重、隔绝了他们所有希望的金属巨墙，看着那门缝中最后一丝光亮消失。

　　巨大的失落、不甘、屈辱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们彻底淹没。

　　有人颓然地跪倒在地，双手抱头；有人疯狂地用拳头捶打着冰冷的城门，发出无声的呐喊；更有甚者，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如同幼兽般的绝望嚎哭……结束了？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就在这最后一步……化为泡影？

　　此刻的门外只有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那扇刚刚关闭、象征着无情淘汰的厚重城门上方，一个隐蔽的传音法阵突然亮起，白永少校那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和恶意的声音，如同冰锥般刺入每一个门外少年的耳中：

　　“啧啧啧……看看你们这些废物！大门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荣耀。可你们呢？还是失败了。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

　　“哦，对了。”他的声音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戏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这些可怜虫。给人走的大门是关上了，不过……给狗爬的洞，倒是还敞开着呢。”

　　“喏，”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居高临下的指点，“看看你们脚边，城墙根下，那个臭水沟旁边，是不是有个洞？看到了吗？......对，就是那个狗洞！又矮又小，又脏又臭！”

　　“现在开始，一个时辰内。”白永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充满了羞辱，“如果你们心里还有那么一丝丝不甘心，如果你们还有那么一点点想成为军人的志气……那就放下你们那可笑的自尊，像条狗一样，从那个洞里爬进来！”

　　“爬进来，至少证明你们还有点当狗……哦不，是当军人的韧性！至少不用现在就灰溜溜地被扫地出门，滚回妈妈的怀抱里去哭鼻子。”

　　“记住，只有一个时辰！爬，还是不爬？你们自己选！”

　　话音落下，传音法阵的光芒熄灭。门外一片死寂。

　　羞辱！赤裸裸的、极致的羞辱！

　　“狗洞”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每一个门外少年的自尊心上。

　　有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有人眼中充满了屈辱的泪水；更多的人则是茫然和挣扎。

　　就在短短几天之前，他们还是自己所在镇、城、地区大人们关注的天才，是其他同龄人眼里高高在上的焦点！而现在......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突然！

　　“啊——！！！！”一声饱含着无尽屈辱、不甘和疯狂怒火的嘶吼打破了死寂。

　　一个身材瘦高、脸上还带着泥污的少年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

　　他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盯着城墙根下那个黑黢黢、散发着恶臭的洞口。

　　“老子不是废物！”他嘶吼着，如同炮弹般冲向那个“狗洞”，没有丝毫犹豫，手脚并用地扑了进去！身影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紧接着，洞口处白光一闪！他的身影被传送走了。

　　这如同一个信号。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一个又一个的身影，带着满脸的屈辱、通红的眼眶和咬出血的嘴唇，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个象征着无尽耻辱的洞口，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每一次爬入，都伴随着一次传送的白光闪烁。

　　站在城门内的白永心情也并不平静，这一幕似乎也勾起了他的一些会以。

　　“两个月后……希望你们记得，今天狗洞力的石头有多硬。”

　　......

　　门内，平整的石板地面上。

　　白永少校背对着那扇刚刚关闭的宏伟城门，面对着瘫倒一地、如同烂泥般的新生。

　　他脸上的嘲讽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严肃。

　　他拿出一个闪烁着魔法光芒的卷轴——那是连接着城门监控法阵的名单卷轴。

　　“躺够了吗？烂泥们！”白永的嗓音像滚过刀背的砂砾，“三十息之内，谁还贴着地面——就给我滚回荒原继续爬！”

　　积威之下，那些刚刚还瘫软如泥的新生们如同条件反射般，挣扎着、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迅速地排成了一个歪歪扭扭、但总算有了点队列模样的方阵。虽然依旧狼狈不堪，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韧劲。白永看在眼里，心中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他展开卷轴，目光扫过上面的名字，开始用冰冷而洪亮的声音点名。他是从名单的最后，也就是理论上最晚抵达的那些人开始念的：

　　“张浩！”

　　“到！”一个满身泥泞的少年嘶哑着嗓子应答。

　　“李薇！”

　　“到！”一个头发散乱、脸上带着擦伤的女孩应道。

　　“……”

　　名单很长，白永一个个念下去，被点到的新生们纷纷大声答“到”，声音从最初的虚弱无力，到后来渐渐带上了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和确认归属的坚定。

　　“石青！”

　　“——到！”

　　“初见！”

　　“——到！”

　　白永少校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最后两个人的答到声，不是从面前的新生队伍中发出的！

　　他循声看去，视线锁定在小广场侧面那排沉默的黑袍人队列。

　　此刻，正有两名黑袍人匆匆脱离队伍，快步走向新生方阵前方，最终站定在白永面前，与他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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