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6章 当真

　　火玄挺直小腰板，一本正经道：“林伯父莫冤枉人！是父皇允我来的！父皇说，秦国那边商路看似顺畅，内里恐有暗礁。若林伯父能亲自走一遭，以伯父雷霆手腕……嗯……”

　　他歪着头想了想父皇的原话，“父皇说‘怕是咱大军开到时，你已在秦国商界呼风唤雨，令行禁止了！’”稚嫩的脸庞上，竟也透出几分不属于孩童的沉稳与威势。

　　林三挑眉，眼中精光一闪：“此话……当真？”他深知帝王从无戏言。

　　“自然当真！”火玄用力点头，“母后又有喜了，父皇脱不开身，恰好我得闲，便来当这传话的使者啦！”

　　林三摇着头收起折扇：“罢了，微臣遵命。好了，四殿下，话已带到，您也该回宫了，来人……”

　　“林伯父！”火玄立刻不干了，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过去，一把抱住林三的腰，小脑袋蹭来蹭去，“您带我去吧！我给伯父当儿子！父皇那么多儿子，少我一个看不出来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林三嘴角抽搐，哭笑不得地将这小人儿从身上“撕”下来，“这话可说不得！药能乱吃……咳，口不能乱开！微臣可不敢肖想给您当爹！”

　　火玄小嘴一撇，立刻反驳：“可是林伯父，祖母教导孙儿说‘药也不能乱吃呀’！”

　　一大一小正为“爹”和“药”纠缠不清时，管家快步进来：“老爷，张夫人携其幼子求见。”

　　火玄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柚子？带柚子来？现在还没到吃柚子的时候吧？”

　　林三额角青筋微跳，忍着扶额的冲动，俯身低声解释：“殿下，此‘幼子’非彼‘柚子’，是说家中最小的孩子，就像您的弟弟土玄殿下……”

　　火玄立刻认真纠正：“土玄已经不是最小的啦！母后肚子里还有四个小弟弟呢！”

　　“嚯！”饶是林三也忍不住惊叹出声。

　　火玄还要掰着手指数，林三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抱起，快步走到一座高大的山水屏风后，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一张小锦凳上。

　　“我的小殿下，您在这儿乖乖待一会儿，赏赏这画里的山水如何？等伯伯我打发了客人，咱慢慢细说。”

　　火玄双手托着小下巴，圆溜溜的眼睛望着林三：“那林伯父要快一点哦！小孩子等太久，可是会睡着的。”

　　那乖巧又略带委屈的小模样，让林三心头一软，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好，伯伯尽快。”

　　林三整理衣袍走出，一个小厮机灵地绕到屏风后，为火玄奉上温热的蜜水和几碟精致的点心：“殿下请用，小的在这儿陪着您。”

　　火玄“嗯”了一声，小手抓起点心小口吃起来，尖尖的小耳朵却微微耸动，专注地聆听着厅堂里的动静。

　　正厅中。

　　张氏携萧青向林三恭敬行礼。

　　林三只虚抬了下手，语气冷淡：“张夫人，林某心意早已言明。即便如今圣上未下旨禁止合作，林某的立场亦不会更改。”

　　张氏面色不改，朝萧青使了个眼色。

　　萧青立刻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本看似古朴厚重的账簿，双手高举。

　　林家下人立刻上前接过，奉于林三案前。

　　张氏端起茶盏，轻轻拨了拨浮沫，声音平静：“林三爷，烦请过目。此乃前朝长公主府多年间与萧家暗中往来之私账。想必……当年陛下清算公主府时，清点出的‘浮财’，定与这账目所示，相差甚远吧？”雍容之态尽显大家风范。

　　林三随手翻开几页，目光在那些隐秘的日期、数额和人名上迅速扫过，心中便有了计较——此物九成九为真！

　　他不动声色，示意下人将账簿收回妥善看管。

　　“有此物傍身，夫人早些献予圣上，何至于倾家荡产、散尽金银才求得几位公子平安？”林三呷了口茶，言语间带着刺骨的讥诮。

　　张氏依旧稳坐，唇角甚至浮起一丝淡笑：“萧府旧财，本就来路不甚光明。千金散尽？呵，钱财乃是身外物，我张家不缺这点起复的本钱。”言语间流露出的底气，远超一般的商贾之家。

　　“哦？”林三眸光微凝，锐利地看向张氏双眼，“如此说来，倒是林某小瞧了夫人？”

　　四目相对，张氏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随即垂下眼帘，避开了对视。

　　厅堂内一时陷入微妙的沉寂。

　　屏风后，火玄听得似懂非懂，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蹑手蹑脚靠近屏风，小身子几乎要贴上去偷看。

　　扶着屏风的小厮紧张地低声道：“殿下……不可再近了！”

　　火玄点点头，不情愿地退了半步。

　　就在这时！

　　“哐啷——！”屏风剧烈摇晃，失去重心轰然倾倒！伴随着一声稚嫩的惊呼，一个小小的身影猝不及防被带倒，重重扑跌在倒下的屏风木框之上，额头正正磕到一处坚硬的卷边。

　　“啊！”火玄痛叫一声，小手下意识捂住了额头，殷红的血珠瞬间从他纤细的指缝间渗出。

　　“殿下！”林三瞳孔骤缩，猛地从座上弹起，一个箭步冲上去，几乎是颤抖着将火玄抱进怀里。

　　看着那刺目的鲜红染在火玄白皙的额角和指缝，林三的心瞬间揪紧。“快！传府医！立刻进宫禀报陛下！就说四殿下在林府不慎磕碰了！”他声音罕见地带上了急切。

　　怀中，火玄小脸疼得煞白，却强忍着泪花，瘪着小嘴努力挤出个笑容：“林伯父……我、我没事……就是……有点点疼……”尾音已带了哭腔。

　　林三心疼地搂紧他：“胡说什么！都流血了！一会儿你父皇来了……”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句“不知道会不会摘了我的脑袋”的担忧几乎写在脸上。

　　一旁，反应过来的张氏与萧青早已双双跪伏在地，额头紧贴地面：“民妇（草民）叩见四殿下！殿下万福金安！”声音带着恐惧。

　　火玄从林三怀里努力探出小脑袋，疼得嘶嘶抽气却还努力保持礼貌：“起……起来吧……是本殿、殿下不好，扰了……你们谈事……抱、抱歉……”

　　说完，他蔫蔫地把脸埋回林三温暖的颈窝，声音委屈巴巴：“林伯父……父皇……怎么还不来呀……头疼……”

　　林三一边小心翼翼抱着他快步向内室走，一边急声吩咐：“府医呢！快拿干净棉纱来，先给殿下止血！”他的声音里满是后怕与自责。

　　火玄这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就属这小子最机灵也最爱往自己府上跑，谁能料到会出这样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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