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另一种未来（二十）

　　AEIO各小组的分工明确。

　　“风”Aeris负责侦查，“土”Terra负责稳定布控，“水”Aqua灵活机动与作战支援，而“火”Ignis似乎是最终压制。

　　行动推进很快。

　　蓝色光点一颗一颗升起，法则被迫重回常规。

　　星榆闻到烟味——密林边缘已浮现一抹橙黄火光。

　　看起来不像普通的火焰，光芒扫过，变异族群连惨叫都未能留下，就被无声吞没。

　　没有炭屑、没有余烬，土地都像被剥离，变成纯黑。

　　Terra-2低头布设锚点，忍不住问了：“队长……这样处理，不会破坏整片森林的生态吗？这种手段必然激怒那些还没现身的异质实体，将来交涉只会更加困难。”

　　“的确。但眼下没有更稳妥的方式。”

　　在AEIO内部，动用“焚毁级别”的处置程序一向极为罕见。毕竟，她们名义上仍隶属于“生态平衡与环境保护局”。

　　“生态”从不指生物圈或物种链，这种东西早就不再存在了。而是更微妙的……人类与非人类之间的边界共处。

　　围墙分隔两个世界。

　　围墙内，是人类文明赖以维系的保护区。

　　围墙外，是一切，除了人类。这里的存有从未承认过“人类法则”，也并不默认人类在此有“存在的正当性”。

　　这些异质实体分布在不同的生态区块中，有的游荡不定，有的建立领地，有的维持共生，有的彼此敌对，有的静默如死寂，有的则高密度地出现在林地、山脉、湖泊、洞穴等区域。

　　极少的，甚至可以交涉、沟通、合作、交易，例如协助AEIO的名为“绯织”的蛛母。

　　蛛母总在孕育，因此疲于捕猎。人类主动为她提供新鲜的食物，作为交换，绯织允许AEIO小队的成员意志被缠绕进她的蛛网，形成一个无形却永远颤动着的共感系统。

　　在这片物理法则常常紊乱、树木会说话、空间会自己长腿跑开的区域，所谓“通讯频道”，其实从来不是电信号。

　　只是蛛网某一端的抽搐，被另一端的猎物感知到罢了。

　　AEIO成员的意志、语气、动作，全都缠在细密丝线上，悬挂在绯织的腹下，就像被缠绕的昆虫。

　　而绯织，只是还没饿。

　　但无论如何，森林中的存在从未欢迎过外来的干涉者。

　　有些中立的存在能容忍非必要的靠近，但一旦越界，尤其是带着火焰的破坏者出现，它们不会原谅。

　　人类若被陌生生物践踏家园会如何反应？

　　它们亦如此。

　　Terra-2有些犹豫，目光扫过那片焦黑的土地，焚毁后的地表尚未冷却，像是伤口还在冒烟。

　　她低声问：“……这种方式，太激进了吧。那些东西虽然数量多，但个体并不强。我们不能让它们散开，再逐步清理？”

　　“危险性不是关键。”Terra-1的目光越过树冠，落向远方那颗正缓慢旋转的梦境核心，“关键在于——‘人’。”

　　“人？”Terra-2一怔。

　　她当然听说了Aeris组的初步汇报：那一大群银白色的怪物，极有可能是人类变异的形态。

　　这听上去骇人，却并非新鲜事。

　　这听起来虽然有些惊世骇俗，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人类会变成异质实体，在AEIO内部从来不是秘密。相反，她们很清楚这个流程。

　　密林一直在说话。它不会停止，也不会主动靠近。但它会诱导——诱导那些脆弱、动摇、孤立的人类进入。

　　只有有些人、有些特定的时刻、有些特定的情绪，又或者只是离密林太近……人才会真正“听见”那种低语。

　　一旦听见，大多再无回头之路。

　　AEIO处决过太多相关的“人”。

　　有人是主动走入密林的，有人是一步错入、再无回头。

　　自然不会将入口的食物吐出，无人可以全身而退。

　　出于人道主义，迷路者被迅速终结，减少折磨，不留记录。

　　而那些已经转变成异质实体的不再会被当做“人”来对待，谈判、交涉，更多时候是就地处决或者控制住回去给AAMB当研究材料。

　　“我们之所以为‘人’，是因为我们认同自己作为‘人’的共识，并由此塑造‘自我’；反之亦然。意志决定形体，形体反映意志。两者缺一，便不再为人。”

　　Terra-2点头。

　　这是基础教育中最常规的意识-物质同变理论，她只是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这和眼前这场异变之间有什么联系。

　　“正常情况下，一旦个体被异质意识侵蚀，‘自我为人’的认知会首先崩解。”Terra-1继续，“而当认知脱离人类逻辑结构，形体也将随之异化。换句话说，不存在不自认是人，却仍保有‘人形’的异质实体。”

　　“是法则在保护我们。”

　　“是的，为了让我们人类识别敌我与异族。……但这次不对。”

　　Terra-1话锋一转，神色凝重起来。

　　“常规的异变路径，是在意识侵蚀下，被动走向崩解。简单说，是‘被拉走’。但这次，这些人是主动进入林地的。”

　　“嗯……所以这些人没有经历标准的污染、失控、侵蚀、异化流程？”

　　“是的。”Terra-1点头，“而且自愿。这就意味着，他们可能处于某种未完成的变形态：肉体已完全被改写，但内在认知还维持着对‘人类’的执念。”

　　“……所以这些东西表面上已经完全异质了，但意识还保有一部分人类逻辑？”

　　“对。这就是风险。”

　　林中风声一晃，蓝色探针的光纹轻微跳动。

　　Terra-2像是一下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窒：“……如果这是真的……所以这些人可以……穿过围墙？”

　　“没错。那些围墙只对‘非人类’有效。一旦形体异质、认知仍属‘人’，那她们就成了漏洞中的例外体。所以这帮人——不，这帮中间态异质体，可以不受阻拦地穿过我们的防线。”

　　Terra-2低声说出那个令她背脊发凉的推论。

　　“而且这将会是前所未有的、大量的、集群的渗透。”

　　片刻沉默。

　　林中的空气仿佛也变得更重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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